君心我心 无语难休

翌日的清晨。

襄阳王府邸。别院。

此时，有一袭倩影在房外门前来来回回地徘徊了一会儿，秀面上似覆有些犹豫之色。

半晌，终于还是收回了脚步，决定离开。而就在转身欲去的那一瞬，听到背后仿佛有衣袂轻动之声，接着便传来了一个熟悉而清朗的男音问道——

“郡主早上好。不知郡主这么早来找在下，可是王爷那边有什么要紧事？”

吕祺澈闻声一回头，便看到一袭白衫的慕容君笙站在廊边，斜倚廊柱上，含笑望着她，悠悠然的就如同二人湖边初见时一样。

只那一刻，吕祺澈望着清晨的霞光轻洒在在他的身侧，觉得他的身上有点什么东西和前几日不同，仿佛。。是少了几分隐忧，多了些自在。

而与慕容君笙对视的那个瞬间，看着他嘴角轻轻弯起的那道弧度，吕祺澈便也觉得自己的心情仿佛也被他的闲雅而感染。

“哦，你误会了。王爷那边无事。我只是想来探探你。日前你身受重伤，我过来的时候，你一直都昏迷躺在床上。而今却已经站在了这里。眼下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复原，怎么就不在房中多休息呢。”吕祺澈说道，虽然面色依旧清泠如常，而语中却已是不自知地带上了关切。

“多谢郡主的关心。在下的伤已经并无大碍了，一直躺在屋中也实在是闷得慌。偏劳郡主的挂念和探望，在下愧不敢当啊。”慕容君笙温声浅笑回应道，与吕祺澈的言行神态相比却正好相反——眼中透着淡漠，礼貌温文之中明显透着疏离。

“嗯？郡主？”吕祺澈直视着他的双目，复述着他一再提到的这个词语，微微颦眉，玩味着，想起仿佛是自那日庭宴之后，他便是这般唤自己了，只不过自己之前没有太留意。

吕祺澈忽而轻轻一笑，依旧语气淡淡道：“郡主二字可不真是个令人头顶生光的身份啊。不过，倒也不劳慕容公子您一直用此来提醒我不过也是个攀上枝头的假凤凰，和慕容公子您一样是客居在这王府的方寸之中。”

如吕祺澈所言，慕容君笙的的确确是刻意提起她的这个称呼和身份，但目的却并非完全是如她所言。目的是希望借着这个称呼能与吕祺澈拉开些距离，他不是看不出赵显对吕祺澈的心意，不是看不出吕祺澈对自己的态度，却更加明白自己的使命。

前面已经有了一个东方奕，无论她留在王府的意图究竟为何，他都委实不愿再去拖累身边任何无辜的人。他也知道，吕祺澈自会听出他话中的意味，却没有料到她所想的并非是他当初所预计的。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他当真是有些失措了。

“咳，吕姑娘，你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还请不要介怀。”他将一直靠在廊柱上的身体移开，上前半步，敛了笑颜正色道：“吕姑娘聪颖灵慧，王爷视如己出，姑娘自己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呵呵，灵慧又如何？终究也不过一介女流罢了。”听了他的话，吕祺澈半转过身去，面上淡淡一笑道。

“在下看得出来，王爷对姑娘甚是欣赏，小王爷对姑娘甚是倾慕。”慕容君笙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这个口，又道：“假以时日，吕姑娘虽非须眉，但若是愿意，也自当有一展所长的机会。”

“王爷对我。。。。。。”吕祺澈没有看他，微微低下头去。她虽应了声，却没有说下去，又似是缓言自语道：“赵显，他是有其所长之处，但又如何可知便是我心中之人呢。。。。。。”

“在下相信以姑娘之能，他日定有一个不错的归属。”听了吕祺澈的话，慕容君笙略觉得有几分尴尬。

“如果有那么一天，”吕祺澈突然转身面向他，开口问道：“当然，我是说如果，你，愿意吗？”

“吕姑娘的话，在下，不明白。”听到她如此直白的问话，慕容禁不住心中一惊。他眼中、心中的吕祺澈一直以来都是个清淡内敛之人，虽在这王府之中，却又分明似乎对许多事情都不上心的。他哪里知道，自那日得知他中剑重伤几乎性命不保以后，她突然对自己一直以来模棱且刻意忽视的心意有了明悟和了然。

“我知道你明白。”吕祺澈定定地看着他，未等他再开口，终是轻轻一叹，似自嘲般幽幽一叹道：“罢了、罢了。我虽看不透你，不知你究竟为何在此，却一直知道你绝非池中物。莫说小小的王府，便是那江湖庙堂只怕也不在你眼中，又遑论这些儿女情长呢。”

看着慕容君笙目中流露出的惊讶，吕祺澈又勾唇一笑道：“你也不必惊讶。看人观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处世的方式和理由，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考量。对于你的想法和目的，小女子我其实并无兴趣去研究，更无兴趣与其他人探讨。方才的话，你就只当是我一时无聊之语吧。你、不必放在心上。”

话及末，一袭淡紫香纱长裙的吕祺澈已经飘然远去了，只余下一抹似有若无的淡淡暗香。

“哎，祺澈，大清早的你去哪儿了？”方出别院没几步，吕祺澈便看到了一身青色的赵显，不由地微微凝眸。往常多是看到慕容君笙着此色，只觉得沉静俊雅之中似透着丹青的流彩。此番穿在了赵显身上，纵然其面上虽是含笑的，却仍掩不住一番肃杀和霸气。

“小王爷。”吕祺澈驻足，冲他微微屈身示礼，应道：“看着早间空气清新，不过四处逛逛罢了。”

“早就对你说过了，以你和我的身份，你根本不必叫我小王爷，直接叫我赵显便好。”赵显说着，朝他跨近了一步，又道：“祺澈，若是想去哪儿，你也只管告诉我，我可以陪你到处转转。”

“多谢小王爷的厚爱。不过，就不劳费心了。”吕祺澈不着痕迹地略退开了半步，冲他淡声应道：“今日起得早了些，有些乏了。小王爷若是无事，祺澈便先行回去了。”

说着，她略矮身冲他福了一福，便径自与他错肩而行了。

“站住！”身后传来赵显略显冷厉的声音，吕祺澈略勾唇冷笑了一下，慢慢回过身，冲他平声问道：“小王爷可还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态度对我？”赵显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其拉至近前，语调强硬地问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是那样，对我却是如此？我哪里比不过他了？就算是什么世子，也不过就是个闲世子，家境早就没落了。如今的他居于我王府中，充其量不过区区一个幕僚罢了。”

“论起家财背景、身份地位这些，小王爷自然是万人之上的，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与你比肩？”吕祺澈浑不在意地应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赵显半是不解，半是一喜。

“小王爷，你如今是我的兄长。”观其模样，知其心意，吕祺澈忍不住提醒道。

“兄妹？那又如何。大家皆知，我们并不是亲兄妹，兄妹变了姻亲岂不更妙。”赵显不以为然地一笑，跨近半步，凑到她的面前，直接道：“我不信你一直不明白我的心意。只要你愿意，我马上便可以跟爹说。眼下，我就可以给你富贵尊荣；日后，可以支持你，让你风风光光地继续作掌门人；有朝一日，或许还能给你更多也不定。祺澈，告诉我你要什么，我都能捧到你的面前。”

“是啊，风风光光。可是，你既连我想要什么都不清楚，又如何知道自己就一定给得起。”吕祺澈看着他，目光流转，缓缓露出一笑。

“什么是我给不了的？！地位和荣耀、钱财的支撑？只要你说出来。想来你入我王府，所图不过如此吧。”赵显笑得很是自信。

“是啊，我入了王府到底意欲何为。”闻言，吕祺澈喃喃，轻扯了下嘴角，却似笑非笑，而目光穿过了面前赵显的脸庞不知看向了何处。

“他没有而我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你说说，这天下究竟有什么是他给得了而我却给不了的？”

“你？”吕祺澈收回了目光，瞩目望着眼前国字脸庞的男子，轻缓却也很肯定地说：“我对谁的心意如何这本是我自己的事情，与旁人无关。他有什么这其实也与我无关。但你若定要问我，我至少可以告诉你，有一样东西，你还没有。”

“是什么？”赵显目露精光。

“襟怀气度。”说着，吕祺澈稍稍用力，抽出了一直被赵显攥在掌中的手腕，无视已经被他捏得有些红肿的印迹和他闻言后有些失神愣怔的目光，轻轻一转，便侧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