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何投 白璧向阙（2）

两日后，傍晚时分。

“王爷，有人来访。”门口处有小厮通报道。

“本王不是说过了，今日概不见客的吗？”赵爵头也不回地肃声应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

“可是，此人说他是东方奕的徒弟。您之前不是有过交代，说如果是东方奕来访，立即告知与您。”闻言，小厮颇有些委屈地问道：“要不，小人这就去回绝了他。”

“嗯？慢着，”赵爵闻言转过身来，颇有些讶异地问道：“你说，此人是东方奕的徒弟？此番就他一个人前来？”

“是的，就他一人。此人自称是那东方奕的徒弟，有事想面见王爷。”小厮忙点头道。

话方及此，然赵爵心中已有所明。其实，依着东方奕的性格，对于他的没有前来，赵爵心中并无太多的惊讶。

“此人是何面貌衣着？”赵爵想了想，又问道。

“衣着倒是平常，面貌也并无什么特别的，倒是气度，看着颇有些不凡。”小厮回忆了下，应道。

“哦，你去吧，先领他去花厅稍候。告诉他，我即刻便到。另外，对他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赵爵吩咐道。

“是。”那小厮应了声，躬身退下了。

交代了手下人以后，赵爵有意在书房中稍延迟了一些才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侯客的花厅中。

甫一掀起厅帘，他看到的是一个略微有些清瘦的背影，长身玉立在厅的一角，正凝神打量着墙壁上的一幅字画——一袭青玉色的云锦长袍，头顶一方青墨色纶巾，腰间束着一条玉带，袖口和袍边处绣着的暗纹，整个看上去不华丽，不繁饰，亦不张扬。

大抵是听到了动静，在赵爵瞩目的那刻，那人恰也回首朝他望来，对望间，赵爵竟觉得有一瞬移不开眼去——那一双深沉如墨潭却又明净如溪泉的眼眸，看上去一片温润清雅，嵌在他线条看上去颇有些刚毅的面庞上，倒是显出了几分恍若流华般的书卷气。此人自己并不是第一次看到，上回在包拯那边，已经见过，少言地立在东方奕身旁，当时自己虽也略略停了几眼，也不过是觉得这个青年眉清目秀罢了。这对于阅人无数的赵爵而言，他的容颜并无太多特别，竟未曾察觉他的身上竟隐蕴着这股清华气韵，未刻意彰显，若不多加留意也许倒也不会发现。

“草民君笙，见过王爷。”见赵爵已经掀帘朝自己的方向而来，慕容君笙向他趋近几步，不卑不亢地拱手致礼道。

“你是叫萧君笙吧，本王对你尚有印象。”赵爵步向主位落了座，并微微抬手，示意他坐下。

“承蒙王爷惦念。”身为位低者，被王爷记住了，慕容君笙倒似并不以之为大喜，只是礼节性地淡然一笑道。

“不过，据本王所知，萧公子你恐怕并非姓萧，是吧，慕容公子？”赵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让王爷见笑了。行走在外，换个名字总归是方便些。”对于身为王爷的赵爵能够探查出他复姓慕容，他并不感到十分诧异，只是笑着应道。

“却不知慕容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赵爵也不纠缠于他的姓氏问题，而是凝眸于他，单刀直入地问道。

“在下此番是代家师而来。”慕容应道。

“哦？这倒是怪了。本王记得，你的师父便是声名赫赫的东方奕先生。你既是代尊师前来，想必已然知晓本王与尊师的三日之约，却不知尊师为何没到，而是委派你前来？”赵爵一面吩咐下人上茶，一面笑着问道。

“得王爷的一番盛意，家师已然了悟于心，感怀不已，并告知在下。然家师此生已有打算，不入朝庙，不登高堂，因此还望王爷能赐还一份清净。”慕容淡道。

“哦，是吗？可就本王看来，他在包拯那邓城的一方府苑中倒似自在得很啊。难不成本王的院落比不过包大人那边方寸之地敞阔？”话及此，赵爵虽是面带薄笑，声色平平，然看向他的眸中却蓦地暗含了三分冷意和七分震慑，一时间威压仿佛都陡增了不少。

看着朝自己投射而来的颇为不善的目光，慕容君笙坦然笑着回视，目中既无讶色，也无惧意，从容回应道：“王爷真会开玩笑。王爷的府邸自是堂皇高阔，莫说是这京西襄州地界，便是放眼天下，又有几人可及？只不过，家师不过一介布衣，此生实在是闲散惯了，他老人家素来喜欢四处云游，聚散都讲求一个缘字，当真是受不得半点约束。至于暂在邓城，那也不过是顺路歇息罢了，稍待些时日便自会离去了，这一点开封府众人皆知。王爷您慧眼明鉴，一番拳拳之意，贤人雅士若是有幸知晓，定会纷纷慕名而来，又何愁无满座高朋？王爷厚爱下属，知人善用，大家深怀于心，又怎会不结草衔环以报知遇之恩？再者，王爷与其定要留下一个心有不愿的人，何不延揽那些心有所向之人呢？”

说完，他定定地注视着赵爵，目光坦澈而不乏诚挚。

赵爵看着面前之人，坐在自己的下首，头脑清晰敏捷，谈吐进退有度，言辞上不卑不亢，且暗藏机锋。而最后一句更是留下了余音，有所昭示。赵爵定定地望着慕容君笙，心中暗赞几分，已然有所计较。

“那，照你这么说，你是有心代尊师了？”闻得慕容一番话，赵爵似是面上稍霁，沉吟片刻，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眸存疑色地又问道：“世人皆知东方先生声名在外，却不知慕容公子师承东方先生，将其真传学到几分？能否青出于蓝？”

“众人皆知‘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然青纵是取于蓝，未待它提炼成色，与之相较前，又如何可知其青于蓝呢？”听着面前之人直言的怀疑，慕容君笙丝毫不见愠怒或是惶恐，眸中依旧蕴着平和淡然的笑意。

“好好。青能否胜于蓝，本王且拭目以待。”赵爵望着眼前卓然而立，温颜而叙的青年人，抚掌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