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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孤儿院

那片灯火阑珊处

  “星雨,早点睡觉。”阿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嗯。”

  星雨提着笔,有一个荒谬的想法。今天拿出那照片和旧信出来看,一下子想起了许多。她想说出来,想把内心的想法倾诉,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给叶楠写一封信。

  这不能不说是可笑。她和叶楠已经五六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叶楠的地址,怎么把信寄给她呢?但她就是想写,仿佛只要自己写了,叶楠就一定能够收到,一定会耐心地倾听自己的倾诉。决心已经下了,她却无从下笔,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才好。

  犹豫了一会儿,她缓缓写道:

  

  亲爱的叶楠: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反正我过得不怎么样。有些人挺烦的,你知道,他们总拿我以前的事开玩笑,甚至因为这个嘲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我觉得你不会的,因为你实际上和我不是一样的,对吗?

  

  写到这里,星雨叹了口气。如果自己和叶楠一样,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自己毕竟不是叶楠,又怎么可能和她一样呢?无论她们以前关系多好,或者有多么相似,她们总归不是亲姐妹。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时光。多么美好啊。虽然是在孤儿院里,可是没有人会因为这个而嘲笑她,因为大家都一样,而且还有叶楠这个好朋友。在星雨的记忆中,叶楠是那么友好,孤儿院的所有孩子几乎都是她的朋友(甚至那些十几岁的大孩子也愿意和她玩),而且活泼好动,跟着她玩,总能遇上新鲜的事情。星雨当时甚至为自己是叶楠最好的朋友而骄傲。

  叶楠做过的厉害事呢,真是数也数不过来,星雨印象最深的事就是爬树了。当时叶楠才五岁呀。她爬上了一棵大树,悠然自得地坐在树枝上唱儿歌,还大声叫星雨也爬上去。星雨努力了一下,结果差点摔一跤,这时叶楠小心翼翼地爬下来,一把把星雨推到在地,她们便打闹起来,一边咯咯地笑着。

  叶楠就像一个小太阳,让星雨心中的灰暗消失不见,让周围人都感到由衷的快乐。

  然而,星雨也记得,这个活泼好动就像小太阳的朋友是怎么离开的。就在那天,她五岁那年的初秋,一男一女走进孤儿院,对院长说:“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叶楠的小姑娘?她该有五岁多了。”

  院长吩咐一个帮手把叶楠叫来,自己和那一男一女攀谈起来。星雨刚要上去找叶楠,结果叶楠就下来了。

  “星雨,是你找我吗?”叶楠眨着眼睛。

  星雨没有回答,指了指正在交谈的那三个人。院长注意到了星雨,对那两个人说:“叶楠下来了。”

  叶楠一脸迷惑地走过去,他们对她说了什么,星雨没有听清。星雨只记得,叶楠回来时没有对她说什么话,脸上的表情是既开心又难过。过了几天,那一男一女又来了,他们把叶楠带走了。

  几个月后,叶楠给她寄来了一封信,以及那幅画。

  从那之后,星雨再也没有和叶楠联系过,她的日子里少了一缕明媚的阳光。

  想这些令她感到痛苦,可记忆源源不断地涌来,占据了她的头脑。

  第二年晚春,一个女人独自走进孤儿院,对院长说想领养一个孩子。那时星雨已经见过许多这样的人了,她对于自己被接走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是,这个女人偏偏看见了独自荡秋千的星雨,之后星雨就来到了这个家。

  这其实不能算个家。除了星雨,也就剩那个女人了。

  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星雨称她为“妈妈”,“妈妈”显得特别高兴。这个妈妈存在了三年,到了星雨上三年级的时候,她忽的改口叫“阿姨”了。

  也就是从那天起,星雨的日子陷入了一片难熬的黑暗。

  新学期开始了,老师说要交户口本复印件。平常开学,要交的东西可多了,星雨也没放在心上,“妈妈”却千叮咛万嘱咐,反复告诉她不能让其他同学看到,就连最好的朋友都不行!星雨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的按照吩咐做了。当其他同学拿出户口本指着上面的小字讨论时,星雨只缩在座位上看着,户口本被她藏在了桌肚里。同学们让她拿出来看看,星雨只摇摇头,坚决地表示不给。

  她只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见一群同学围在她的座位旁,见她来了就纷纷让开,站在旁边看着她。

  星雨做梦般地回到座位上,看见她的那一张摊开着,只见在“与户主关系”那一栏上,印着“领养”二字。

  旁边有个人说:“王星雨,原来你是领养的呀,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星雨结结巴巴地说:“不是!这……这一……一定是印错了……”

  另一个女生说:“我妈说,户口本是不会印错的。”

  一年后,她们搬了家,星雨也转了学。可是,新的同学,新的环境,掩盖不住旧的事实。尽管星雨在交户口本时已经非常注意了,可还是被发现了。

  有时星雨会想,如果她还在孤儿院,会不会比现在更加快乐。

  

  她的目光触到了放在新相框里的旧照片,心一惊,泪珠滴在了写好的长信上。星雨呆坐着,任凭泪水从面颊上滑过。她从本子上扯下那几张纸,撕成了几片。

  真是可笑,难道只要写了信,叶楠就能看到吗?难道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意识不到吗?她永远都是被抛弃、被排挤、被孤立的那个,她永远都不可能拥有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家。最重要的是——她很可能永远都得不到一个像叶楠一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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