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洇云

晚风轻轻带着微微的凉，月光如轻纱透过窗户，作轻帘拂过宋云尘的脸，把他吹醒了，他睁开眼，看着身旁熟睡的萧云笙，温柔在心中绽开。他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他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安然入睡。

碧云楼里华灯初上，门口的水牌上，《霸王别姬》四个字品字形磊着，戏院里雾蒙蒙的乌烟瘴气，喝彩声一浪接着一浪震人心魄，恍若随时会爆炸似的。离开戏还有一刻钟，宋云尘和萧云笙早已化妆完毕，穿上华美奢侈的戏服，宋云尘穿的霸王戏服上黑色平金绣着金龙，衣袂下端缀有流金穗，萧云笙头戴缀珠璎珞虞姬凤冠，外披彩绣明黄凤戏牡丹绫罗云帔，身着的戏服的红缎子上用真金线绣着金凤凰，凤凰羽毛纤毫毕现；流苏上缀的珠子在暖黄灯下闪着微光，随便剪一方料子裱起来，都是一幅精致美丽的画。两个人俨然变成了威风凛凛的楚霸王和忠贞节烈的虞姬，萧云笙开口道：“上台前，我们再对一次戏吧。”话音刚落，宋云尘将萧云笙揽入怀中，淡淡的白茶香混入她吸入的空气里，他也嗅到了萧云笙身上独有的兰香，他发觉自己的脸有些微烫，宋云尘已知自己的脸蒙上了一层绯色，不过有厚重的妆面遮盖着，令人不易察觉，他看到一丝殷红悄然漫上了萧云笙的耳垂，便凑近她，覆上了她温热的唇，宋云尘撬开她的贝齿，那样缓缓地深入，两人那一层戏妆的胭脂糅杂津液中，有些微苦，萧云笙的嘴唇有些凉，像独自在深夜绽放的昙花。此时，一位小厮隔着门帘喊到：“宋老板，该上台了！”萧云笙听到这话，轻咬了一下宋云尘的嘴唇，随即立刻推开宋云尘，拿毛巾反复擦着嘴。她不止喘气颤抖的嘴唇的颜色早被宋云尘揉得发糊，现在这样，更显得欲盖弥彰，萧云笙急忙拿起朱笔，沾了些许胭脂，重新在唇上描了一层胭红。随即，萧云笙放下朱笔，转身对宋云尘说：“我们走吧。”当小厮掀开通往戏台的门帘时，宋云尘和萧云笙一前一后地走上了戏台，当宋云尘走上戏台时，喝彩声此起彼伏，而当桃花妆面水杏眼的萧云笙走上戏台时，以她容华绝代和举手投足间的风雅，更博得满座惊叹。

湛蓝洇透天空，蝉声陪伴着行云流浪。南门大街上，箫鼓锣喧，风卷起落花穿过街市，萧云笙牵着宋云尘走着，偶遇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宋云尘停下，给萧云笙买了一根，萧云笙接过冰糖葫芦，开心地咬着糖衣，宋云尘微笑着看着她，微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他帮她捋顺别在耳后，萧云笙转过头微笑着看他，给他吃了一口，他吃进嘴里，有点微微的酸，但看到她甜甜的微笑，却甜到了他的心里。到了萧府门口，她与他告别，走进萧府，宋云尘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萧云笙走进前厅，侍女春珞走过来对萧云笙说：“小姐，老爷他找您。”萧云笙把竹签一丢，说了声：“知道了。”便转身走向萧家老爷的寝室。她走近寝室就听见里面响起哐啷一声，她心想：父亲知道了什么事竟会如此生气？萧云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见地上摔碎的茶杯和飞溅到四周的碎片。萧庭章严肃地说：“云笙，你过来。”萧云笙走到父亲身边坐下，萧庭章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云笙，你到了读书的年纪了，不能整天跑出去玩了，我给你争取了上海学院的入学资格，你现在去整理行李，明天便出发吧。”萧云笙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只皮箱，把宋云尘送给她的衣服叠好收进皮箱，虽然上面没有华贵的装饰，只是一些素衣，但在她眼中却弥足珍贵，连萧老爷专门给她从苏州带回的苏绣的衣服也只能甘心作托衬。她把他送她的衣服细细叠在苏绣的贵衣服里面，整理完衣服后，她打开了一个上好的雕花檀木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折扇，这是他演《百花亭》时的折扇。她把那个盒子小心地放进了皮箱，并关上它。第二天，她来到戏楼，与他辞别。

翌日夜色半昏时，萧云笙走到戏楼后台，她知道他在那里，萧云笙悄然走近他，淡淡地说：“云尘，我走了。”他穿上了戏服，她走出了包厢，他走上戏台，她走到戏楼门口静伫，回望。她的目光与他骤然撞到一起，她便扯开目光，转身走出了戏楼。他凝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完全丢失在台下浑茫的人海里。开戏了，他在台上诉他人的离别心殇，戏到高潮时他也落下泪一滴，婉转戏腔中糅杂戏中人思念的心绪。下了戏，他换上一袭素衣。她坐上了通往远方的列车，他将与她分离。列车开动了，刹那间，她泪如雨下。

“白衣缟素，并非一定要祭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