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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沉眠,永夜?苏醒。

综漫之光辉

蓝花星的黄昏,在星历0088年的这个傍晚,呈现出一种工业尘埃与落日余晖交织的、近乎哀婉的橙紫色。天际线那永恒灰暗的色调,此刻被最后的光线染上了一抹温柔,仿佛整个星球都在为一位即将远行的女儿披上告别的纱衣。

本宫凪沙,这位曾被称为“希望歌姬”、一生为宇宙演艺解放事业奔波的第十四代目前田敦子,生命之火已如风中残烛,微弱却平静地跳动着最后的光芒。她静卧在自家老宅窗边的摇椅上,身上盖着那条母亲多年前手织的、边缘已有些起球的毛毯。一生的光影在逐渐模糊的视线中无声流转——

她看见了友歌,永远像小太阳般灿烂的金色双马尾在训练室的灯光下甩动,汗水沿着她朝气蓬勃的脸颊滑落,笑容却比任何星辰都要耀眼。“凪沙!再来一次!我们一定可以做到!”那声音穿越数十年的光阴,依然清晰如昨。

织音温柔的面容浮现,她总是细心地将大家演出服上松动的亮片缝牢,在深夜的练习后默默递上温热的茶水。她的话不多,但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诉说着无声的支持:“没关系,慢慢来,我会一直在这里。”

智惠理的背影,挺拔而决绝。那是在一次对抗DES的险恶行动中,她毅然挡在受伤的同伴面前,绿色Kirara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走!这是命令!”她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说过话,但凪沙知道,那严厉之下是最深重的守护。

还有父母。父亲,那位曾担任艺能管理局课长的严肃男人,最初对她选择AKB0048的道路震怒而失望,最终却在她第一次正式公演后,躲在观众席最远的角落,用手帕悄悄擦拭眼角。母亲始终温柔,在她每次离家前都会为她整理衣领,别上那枚手制的蝴蝶结发卡,轻声说:“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记得回家。”

片桐翼小姐最后那句“辛苦了,接下来交给他们了”带着释然的叹息,在舰桥的星光背景下,这位严厉的负责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柔和。

她送别了一个时代,送别了战友,送别了亲人。现在,轮到她为自己这波澜壮阔、无悔无憾的一生,轻轻地、安然地合上最后一页。

呼吸变得轻缓,每一次吐纳都像是与这个她深爱过的世界做最温柔的告别。窗外的光线渐渐暗去,蓝花星永恒的人造夜幕开始降临,但今夜,天际似乎有几颗真正的星辰在厚重的污染云后隐约闪烁——或许是来自秋叶星的祝福,或许是那些先她而去的灵魂在彼岸点亮的光。

“这一生……”她的意识逐渐沉入温暖的黑暗,最后一个念头缓慢成形,如同最终落定的音符,“……无愧于心。”

她感到自己在向下坠落,又向上漂浮,向着那片无垠的、宁静的黑暗深处而去。没有痛苦,没有遗憾,只有完成漫长旅程后的深深疲惫与满足。她准备好迎接永恒的安眠,与那些先行者在星海彼岸重逢,在无梦的沉睡中,与宇宙化为一体。

然而——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于虚无的临界点,一股力量拉住了她。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拉扯,而是一种……召唤。温柔却不容拒绝,如同胎儿被孕育时羊水的包裹,如同种子被大地召唤时根系向下的本能。永恒的黑暗并未到来,相反,一种崭新的“存在感”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重新编织、塑造。

(什么……?)

没有回答。只有一种宏大、深沉、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声响”开始在她意识的深处回荡。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感知,一种信息,一种直接烙印在灵魂上的印记。它由无数“声音”交织而成:城市的呼吸、森林的低语、人心的搏动、时间流淌的潺潺、命运丝线被拨动的颤音、文明兴衰的叹息、爱恨生死的共鸣……所有这些,汇聚成一曲复杂到超越理解极限的、世界的“歌声”。

在这歌声中,有一个“旋律”格外清晰,那是指向她的,呼唤她的。它不诉诸语言,却传递了确切的信息:平衡……倾斜……需要……维系……你……来……这里……

(我?维系平衡?可是我已经……)

疑问未成形,那股力量已将她轻柔而坚定地推向歌声指引的方向。坠落感变成了穿越感,仿佛穿过一层又一层温暖的薄膜,每一层都剥离她一些过去的痕迹——不再是本宫凪沙,不再是第十四代目前田敦子,甚至不再拥有那具历经风霜、走向衰老的躯体。某种崭新的、稚嫩的形态正在形成。

(不……等等……我还没有……)

告别的话语尚未说完,道别的泪水还未干涸,甚至对永眠的预期才刚刚接受——一切都被这不可抗拒的降临打断。属于“本宫凪沙”的一切——记忆、情感、荣耀、遗憾——被压缩、封存,化为这颗崭新灵魂最核心的、不灭的内核,然后,被小心翼翼地置入一个正在等待的、幼小的容器之中。

意识的丝线被重新捻起、接续。永恒的安眠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鲜活的“存在”感。不是衰老躯体的沉重与疲乏,而是某种……陌生的、轻盈的、充满原始生命力的束缚。她感觉自己被包裹在温暖柔软的织物中,鼻腔里充盈着干净的被褥阳光晒过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属于孩童的奶香。

耳边传来声音。不再是那宏大世界的歌声,而是具体的、近在咫尺的、充满活力的稚嫩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和一点点故作成熟的小小抱怨,像是隔着一层温暖的水幕传来:

“喂!抚子!懒虫抚子!快——点——起——来——啦——!”

(抚子……?)

名字的发音敲击在初生的意识上,产生奇异的共鸣。陌生,却又带着某种宿命般的熟悉韵律,仿佛早已写就,只等她来认领。

“说好今天要一起给妈妈做生日贺卡的!绫子姐姐已经把彩色纸和亮片都拿来了哦!你再不起来,最好看的金色亮片都要被我用完啦!”

(绫子……姐姐?妈妈……生日贺卡?)

破碎的信息涌入,伴随着这具身体原主零星的、朦胧的记忆碎片——一个备受宠爱的、有些害羞的、名叫“铃木抚子”的小女孩。还有“园子姐姐”,总是活力满满,有点吵但对她很好的二姐。以及“铃木”这个姓氏背后,所代表的难以想象的财富与地位。

“快点快点!太阳都晒屁股啦!虽然今天好像阴天……”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越来越近。

沉重的眼皮颤动着,如同破茧的蝶挣扎着要离开温暖的桎梏。一下,两下……最终,艰难地掀起一道缝隙。

模糊的光影首先涌入,逐渐凝聚、清晰。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蓝花星那熟悉的老宅天花板,也不是喀秋莎号医疗舱冰冷的功能性照明。这是……一间极度奢华、却充满童真趣味的卧室。天花板绘制着星空图案,但不是她熟悉的秋叶星或任何星系的星图,而是充满幻想色彩的卡通星星与月亮。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羽绒床垫,身上盖着绣有精致蕾丝花边的鹅绒被。空气里弥漫着高级木材的淡香、精心打理过的鲜花的幽微气息,以及……刚刚提及的、阳光晒过织物的干净味道。

视线缓缓移动,对焦。

一张放大的、充满朝气的稚嫩小脸几乎贴到她面前。女孩看起来大约四五岁,留着俏皮的齐耳短发,发梢不安分地微微翘起,衬托着一张圆润可爱的脸蛋。眼睛很大,是漂亮的深棕色,此刻正因为兴奋和一点点等待的不耐烦而睁得圆溜溜的,像两颗浸在清泉里的琉璃珠。她头上戴着一个略显夸张的、缀有蝴蝶结的发箍,身上穿着质料极佳、做工精致的小洋装,此刻正双手叉腰,努力摆出“姐姐很生气”的表情,但那眼底闪烁的调皮和纯粹的欢喜却出卖了她。

“园……园子……姐姐?” 这具身体的本能,让这个称呼自然而然地、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含糊,脱口而出。声音是全然陌生的——属于幼童的、清脆中带着奶气的稚嫩嗓音。

“哈哈!总算醒啦!” 听到回应,小女孩——五岁的铃木园子立刻把刚才那点装出来的严肃抛到九霄云外,笑得见牙不见眼,伸出肉乎乎、带着小窝的手,毫不客气地来拉她的胳膊,“我就说嘛,抚子最乖了,不会真的睡到中午的!快起来快起来!”

(铃木园子……姐姐?所以,我真的是……铃木家的三女,铃木抚子?)

凪沙——不,此刻起,在物理意义上、在法律身份上、在周围所有人的认知中,她都是铃木抚子了——内心的震动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荒谬感、错愕感、以及一种近乎茫然的疏离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为之奋斗一生、最终坦然告别、以为已然安息的那个宇宙呢?那些星光、歌声、并肩作战的伙伴、泪水与欢笑交织的岁月、用尽一生去点亮的一个个黯淡的世界……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篇章?一个可以被翻过、然后无缝接入下一个全然不同故事的……前传?

而“抚子”这个名字,在她那属于本宫凪沙的、跨越世界的记忆库里,隐约关联着某种文化意象——温婉、内敛、娴静、遵循传统、如同静谧绽放的抚子花般的理想女性形象。这与她作为本宫凪沙那充满抗争、在舞台上闪耀着偶像光芒、用歌声撕裂黑暗的前世,简直南辕北辙,荒谬得令人发笑。

更让她心神俱震、几乎无法思考的是,在她苏醒的瞬间,那宏大世界的“歌声”并未消失或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具指向性。它不再是呼唤,而是变成了背景,变成了她感知这个新世界的基础频率。在这庞杂无尽的“歌声”中,她“听”到了这座宅邸的“声音”——石材的沉稳,木料的呼吸,电器低微的嗡鸣,佣人们轻手轻脚走动时衣料的摩擦,远处厨房隐约的动静;她“听”到了更远处城市的“声音”——车流的脉动,人群的喧嚣,地铁在地下穿行的震颤,公园里孩童的笑闹,风中传来的零星话语;她甚至能隐约“听”到一些无形的“声音”——情绪的涟漪(身边园子姐姐那明亮欢快的情绪波动像个小太阳),命运的丝线微不可察的颤动,以及……某种笼罩在这看似繁华平静世界之上的、淡淡的、却无所不在的“不谐和音”。那“不谐和音”并非DES那种赤裸裸的暴力与压制,而是更隐蔽、更复杂、更根植于人性阴暗面的东西,它在这里或那里制造着细微的“失衡”。而世界的歌声,正轻柔而持续地将她,铃木抚子,推向那些需要被“维持平衡”的点。

(平衡……维持……这个世界……需要我?用这种方式?以一个……五岁孩童的身体?)

“抚子?你怎么啦?” 园子见她只是睁着眼发呆,任由自己拉着却不动弹,不由得凑得更近,伸出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脸上写满了单纯的担忧,刚才那点小抱怨早已飞到天边,“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妈妈?”

眼前这张放大的、毫无阴霾、活力四射到几乎有些吵闹的小脸,占据了抚子(凪沙)全部的视野。那双清澈的棕色眼眸里,倒映着她此刻缩小的、茫然的脸庞。这就是铃木园子,她这一世的二姐,未来那个开朗活泼、重视友情、有点花痴却善良勇敢的少女。而现在,她只是一个会为了做手工贺卡而兴奋不已、担心妹妹做噩梦的五岁孩童。

巨大的割裂感让抚子一阵晕眩。前一刻,她还是行将就木、回顾一生的老人;下一刻,她却成了被年幼稚龄的姐姐从床上拖起来的幼童。前一刻,她的战场是星辰大海,武器是歌声与Kirara;下一刻,她的战场是这间豪华卧室,武器是……彩色纸和亮片?

世界的歌声在耳边低吟,诉说着无人能懂的使命。而现实的引力,却来自眼前这只温暖柔软、正紧紧抓着自己的小手。

“没……没事。” 抚子听到自己用那陌生的、稚嫩的嗓音回答,努力挤出一个应该是这个年龄孩子会有的、带着初醒懵懂和些许羞涩的笑容。她顺着园子拉扯的力气,慢慢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身上同样精致柔软的睡衣,和一双比自己记忆中幼小太多、白嫩太多的手。

“就是……好像睡得太沉了。” 她补充道,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打量这间卧室,打量眼前鲜活真实的园子,试图将这一切纳入她刚刚经历剧烈震荡、尚未平静下来的认知中。

“肯定是昨天玩捉迷藏太累啦!” 园子立刻自认为找到了原因,挺起小胸脯,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你老是喜欢躲在那个旧衣柜里,里面灰尘那么多!下次跟我一起躲窗帘后面嘛,那里又干净视野又好!”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描述她的贺卡大计,“我跟你讲哦,我找到了一种会变色的亮片,放在不同角度会变成蓝色和紫色!超级——漂亮的!我一定要用它做妈妈裙子上的花纹!绫子姐姐说我可以用,不过要分你一点……啊,对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松开抚子的手,哒哒哒跑到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地捧过来一个漂亮的小盒子,献宝似的打开:“看!这是我偷偷留下来的最好看的金色小星星亮片!给你用!我们可以一起把贺卡做得闪闪亮亮,妈妈一定会超级——开心!”

盒子里,那些细碎的金色亮片在从窗帘缝隙透进的、这个阴天上午略显苍白的光线下,依然努力闪烁着微小的、但确实存在的光芒。

抚子(凪沙)怔怔地看着那些亮片,看着园子眼中纯粹无比的分享的快乐和期待。然后,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园子——她那崭新人生中,第一个鲜活地、温暖地、不由分说地闯入她世界的家人。

世界的歌声在背景中永恒吟唱,带着它赋予的、沉重而模糊的使命。前世的记忆在灵魂深处沉静燃烧,带着未竟的遗憾与完成的满足。而此刻,此刻的现实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正用她全部的真诚和热情,邀请另一个“五岁”的女孩,一起用金色和蓝紫色的亮片,为母亲的生日装饰一张贺卡。

荒谬绝伦。却又……真实得不容抗拒。

沉默了几秒钟。在这几秒里,星辰寂灭,宇宙轮转,两个世界的重量在她稚嫩的肩膀上轻轻触碰,又缓缓分离。

最终,铃木抚子——拥有着本宫凪沙灵魂内核的铃木家三小姐——轻轻地,点了点头。一个更真实、更柔软的微笑,悄然爬上她的嘴角。

“嗯。” 她说,声音依旧稚嫩,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沉淀、落定,“我们……一起做吧,园子姐姐。”

她伸出小手,轻轻握住了园子递过来的、那盛着金色星星亮片的小盒子。微光在她掌心闪烁,映亮了她初到这个世界、尚显迷茫,却已悄然燃起一丝微弱决意的眼眸。

窗外,米花町的天空云层低沉,是一个平凡的阴天。而窗内,属于“铃木抚子”的故事,连同那宏大世界无声赋予的使命,以及眼前这琐碎温暖的日常,就在这个清晨,被一个五岁女孩的呼唤和一个金色亮片的小盒子,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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