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仪式很隆重。
于前世小枫嫁进东宫时无甚差别,宫人前呼后拥的,穿过一道道宫墙。
今日无风,宫灯上的穗子随着宫人的步伐一摇一摇的,阿渡强打着精神,坐在轿子里。
红纱微微动,恍惚了岁月。
阿渡忽然意识到,今日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一点点美好无忧的岁月没有了。
一切却又刚刚开始。她在东宫,步步惊心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不过无妨啊,早在决定嫁来豊朝的时候,阿渡就准备好了。
前路艰难,可她早已陪小枫走过一遍了。
再难再苦,最坏不过一死。
她可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会畏惧?
轿子缓缓停下了。
永娘公主,请下轿。
阿渡方才回了神,缓缓将手伸出红纱外,永娘轻轻扶住。
永娘小心脚下。
阿渡好。
鞋底踩在青石砖上,她微微踉跄,盖头晃了晃,连着流苏也不稳了。
李承邺站在祭坛上,拿余光偷偷瞥她,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还是那么冒失,一会儿可别出差错了。
李承邺能登上这太子之位,是踏着万人尸首,夜夜梦魇于双手沾的鲜血的。
他早已麻木了,即使那日皇上真的下了旨,直到那日他坐上东宫主位,心里也是不喜不悲。
这本就是他李承邺应得的,迟早的。
可是今日的婚典,李承邺心里却波涛汹涌着。
一面是欣喜,他能名正言顺地和阿渡在一处了,能与她相濡以沫了。这情动的太荒唐,许是那日她从灌木后探头出来,许是那抹晃人的血色,烈日余晖般浓烈。
一面是忐忑。昨夜她醉酒哭诉,不愿嫁他。他怕她即使嫁进来了,也不会与自己在一处。
更怕,怕自己无法护她周全,怕她在东宫之中伤到分毫。
那人近了,鲜红的花轿缓缓打开,比红绸更加浓烈的,是她。
李承邺强压着不稳的心绪,缓步朝她走去。
阿渡的柔夷骤然被捉住,避无可避的,她心里起了几分波澜。
李承邺可是酒还未醒?
他言语中带了几分笑意,低低在她耳边道。
阿渡许是吧。
她懒懒地应。
谁人知晓,红盖头下,是怎样的心动。
不行的,豊朝没有几人是真心的,赵瑟瑟就是一个例子。
李承邺变脸的功夫,比起李承鄞来又可会差?
若她动心,那便是下一个赵瑟瑟。
心绪重新平定下来了,她淡然走完了红色绸子,绫罗稳稳挂着。
迷迷糊糊行完了大礼,她被带到洞房。
阿渡安静地等了不知多久,直到脖子实在酸痛得厉害了,她才轻声唤。
阿渡永娘,什么时辰了?
永娘太子妃别着急,天色晚了,殿下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阿渡哦……
虽然极力说服自己,可此时她还是不断想着,脑中杂乱成团,前世今生的记忆交织着。
前世的李承鄞是没留下的,不知李承邺会不会……
他为了自己那般不惜性命……是有几分实意的吧?
在东宫,人人自危的。若今日他来也不来,她往后必然举步维艰,恐怕连吃食用度都要被缩减。
然而,她始终没等到他。
阿渡永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永娘子,子时了。
阿渡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阿渡我要睡下了。他瞧着今夜是不会来了。
门外是沉默。过了一会儿,门轻轻打开了。
是永娘进来了。
永娘太子妃,太子可能还在敬酒……又许是,喝醉……
阿渡你不必说的,我又不在乎。
盖头下传来声音。
阿渡自己掀开了盖头。
阿渡真是活受罪。
永娘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还是替她换下了繁重的服饰头冠。
阿渡似真的满不在乎,翻了个身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