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故人西楼成月来：风筝

沈昱徽最近爱上了风筝，不但去学了风筝的做法，还教着府里的人一起，

杨缨来的时候就看见偌大的将军府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风筝，她正拿着一把竹条扎骨架，笑眯眯招呼他过来。

诧异于她开心的神色，杨缨不禁脸上一红，小心翼翼坐到她身边，这才发现她竟戴了耳环，小巧的铃铛挂在粉红的耳垂上，说不出的精致可爱。

杨缨第一次见到这女子是在六年前，那时他随着许凭去迎接妹妹，就看见浑身是血的她倔强地站在城门前，许凭从她背上接过清词，眼神却丝毫没有落在她身上。

他忍不住跑过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回头冲他展颜一笑，声音沙哑，却仿佛带着陷于深渊中最后一点光亮。

万能龙套阿凭，我替你完成了，你开不开心？

这话终于拦住许凭欲走的脚步，冰冷的目光飘过沈昱徽被杨缨紧握住的胳膊，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一贯的漠然：

许凭你送她回府，我会派御医前去。

杨缨低头应了，待许凭转身后只觉得身上蓦然一重，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满满的血腥味透过来，她嘴里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他仔细去听才明白，那时她已没了意识。

她说的是，我怎么那么傻呢。

当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更是让杨缨措手不及，劫亲之事被沈昱徽全部揽在了肩上，紧急召集的朝会上她对一切供认不讳，甚至当众揭发了自己的女儿身。官员纷纷上谏要求赐了沈昱徽死罪，她笔笔直直跪在殿前，而许凭无动于衷地立于群臣之首，半晌后才终于开口：

许凭如今朝中暂无可用大将，熙华必定不会再施以援手，儿臣听闻沈大人兵法超群、武艺卓然，不如让她戴罪立功，以身效国。而且——

许凭沈大人与清词的兄长杨缨两情相悦，这才犯下如此大罪，若是父皇下旨成全，想必沈大人定会感恩不已。

后来沈昱徽偶然跟杨缨提起那日的事情，漫天黄沙下她的目光却带了缱绻笑意，仿佛是极开心的样子：

万能龙套当时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他还是用太子的身份保了我，他对我也不是完全无情，是我自己没福分……

杨缨看着她那与战场上的毫不畏惧截然相反的温柔神色，终是叹了口气。这几年他随她出征，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百次，却总是告捷，她受了伤也从不在意，草草处理，只是在许凭成亲的那天，鲜有情绪的沈昱徽第一次将自己关在营帐中喝得烂醉。

当初她的身份揭开后她的父亲就被罢了官，她的母亲一病不起，一家人远走他乡，再没有回过王都。如今这天地那么大，她建立了这么多的功勋，拥有了万千百姓的敬仰，身边的人却一个也不在。

杨缨想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请她出去放风筝，也顺便活动一下她还未好全的膝盖。她便点头说好，声音软软的像是早晨荷叶上的露珠。

她不能奔跑，杨缨就将已经飞起的风筝的线递到她手里，这小小的举动就让她满足地笑开，她抬头看向天空，那风筝却突然断了线。

杨缨想去捡，却看到抱着孩子的清词，以及她身后的许凭。他连忙转头去看沈昱徽，她呆呆立在原地，面上仍然是微笑着的。

许凭清词最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改天沈大人也为她扎一只风筝吧。

许凭揽过杨清词的肩膀，目光如炬。

杨缨忍不住挡在她的前面：

杨缨昱徽如今伤势未好，恐怕不能太过劳累。

杨清词沈大人不日就要嫁到熙华，你们之间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

杨清词看了一眼已经惨白了一张脸的沈昱徽，轻轻咳了声，

杨清词这才过多久，哥哥好像就已经不疼清词了，沈大人真是招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