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杀破狼,
顾昀对皇觉寺和尚的嫌恶近乎刻进骨髓。那年隆冬他被父亲拎去祈福,主持了尘捏着他的生辰八字摇头叹息"此子命硬,恐克双亲"时,檐角冰棱正巧砸在他手背,冻得他指尖发白——这预言便像那道疤,在往后二十年岁月里隐隐作痛。
玄铁营遇袭后,他常戴着镣铐坐在廊下擦枪,听着远处佛寺的晨钟暮鼓冷笑。血浸透的纱布裹住流脓的耳道时,他会想那些口口声声普度众生的秃驴,可曾听见他在死人堆里咳出血沫的祈愿?
长庚生来带着贪狼命格,眸中似藏着燎原烈火,三分聪明做引,七分野心助燃。他能在宴席间巧笑晏晏周旋权贵,也可于书房内挥毫泼墨写下锦绣文章,琴棋书画信手拈来,机敏言辞总能四两拨千斤。可眼底翻涌的炽热渴望从不遮掩,谋划布局时指尖不自觉地摩挲,急于握住权柄的焦灼如同蛛丝,在他精心搭建的面具下悄然蔓延。这份浮躁既是他破局而出的利刃,却也似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反噬自身。
顾昀与长庚,一个是铁血玄铁的残锋,一个是权谋翻涌的寒芒。顾昀卸甲时,长庚可执卷谋算山河;长庚握权时,顾昀能横刀定国安邦。
战鼓擂响时,顾昀的枪尖挑落敌军帅旗,长庚的密信已布下千里棋局;朝堂波诡间,长庚袖中权谋搅弄风云,顾昀铁甲下的伤痕替他挡住明枪暗箭。
分开时,一个在西北戍边,烽火里淬炼成不败神话;一个在京都筹谋,阴诡中织就掌权大网。相聚时,铁血与智谋相击出金石之音,断刃与折扇共绘盛世蓝图——
这天下,纵有千般风雨,也抵不过他们并肩而立时,眼中燃起的半壁江山。
谢玄机若为七煞星降世,便如淬了冰的刀锋,自带肃杀之气。他眉眼间藏着霜雪,举手投足皆有雷霆之威,行事果决狠辣如寒潭映月——明晃晃的冷冽,容不得半分犹豫。
长庚的贪狼权谋在他面前似棋逢对手,顾昀的破军锋芒与他相撞则溅起火花。三人若成杀破狼之局,怕是要让这天下棋盘震上三震:贪狼织网、破军破阵、七煞定鼎,纵是山河皆可掀翻,日月亦能重铸。
只可惜七煞星主刑伤,他若执棋,怕是要先在自己掌心划开血口,以骨血为引,方能让这盘杀局寸寸生烟。
谢玄机执棋,便如以身为刃刺入棋局心脏。他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棋盘上画经纬,每落一子都碾碎骨血作引——贪狼需借他的狠厉镇住权谋反噬,破军要靠他的杀伐劈开前路荆棘。
他站在血泊里笑看烽火燎原,任长庚的算盘在他杀意里转动,任顾昀的刀刃在他布局中起落。这盘棋因他的七煞之气而腥风大作,每一步都是以杀止杀的死局,却偏偏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线天光。
或许世人只道他冷酷无情,却不知这满手血污的执棋者,早已将自己的星命碎成齑粉,只为让贪狼与破军在这乱世里,能踩着他的骨血,走出一条不必向命运低头的路。
起初,长庚指尖捻着密信,望着谢玄机狠绝布局时,只觉那是个不近人情的冷面修罗;顾昀握枪的手骨节发白,总嫌他行事太过狠辣。可当谢玄机为挡刺客,胸膛绽开血花倒在长庚筹谋的权斗场,当他在顾昀北伐时,以自己为饵引开敌军精锐,染血的衣袍随风猎猎——那飞溅的血珠,才渐渐晕染出七煞星的滚烫真心。
原来那些令人心惊的杀伐,都是他以命相护的另一种温柔。长庚摩挲着谢玄机留下的残破兵书,终于读懂字里行间藏着的牵挂;顾昀抚摸着染血的玄铁重剑,方知每道伤口都是为他们铺就的坦途。谢玄机用自己的破碎,让贪狼与破军真正明白,这乱世棋局里,最锋利的刀,永远是甘愿自毁的决绝。
谢玄机提刀站在尸堆上时,眼里燃着近乎偏执的狂气。敌军主将的刀刃擦着他咽喉划过,他却笑着将染血的刀尖挑起对方下巴:“顾昀的枪尖该扎在北疆王庭,长庚的算盘该算尽天下权谋——你们这群杂碎,也配让他们脏了手?”
他踏过满地断箭走向被俘的斥候,靴底碾碎凝血的声响像极了幼时在铸剑房敲打的火星。“回去告诉你们主帅,”他扯断染血的束发带,任由乱发沾满脑浆,“从今往后,玄铁营的刀光与大梁的诏书所至之处,皆是我谢玄机的禁区。敢碰顾昀一根寒毛,我屠你满门;敢动长庚半分算计,我焚你三城——这天下,只有我能让他们流血。”
风卷着他破碎的衣袍掠过战场,远处传来顾昀帅帐的号角。谢玄机舔了舔嘴角的血,忽然笑出泪来——他从不是什么护花的使者,只是这乱世里最疯的刀,专为砍断所有敢伤那两人的藤蔓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