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林夏最近心情也不好。虽然刚开学大家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了，但是后来就没有更加深入的交流。也能理解，毕竟他们一起待了五年，林夏很难融入。本来就不太擅长交朋友，这下就经常孤零零地，但总归有时还能喝同样落单的同学聊聊天。

坐公交车回家实在太不方便，每天到家都很晚，父母也很担心。于是变成爸爸放学来接林夏。可是爸爸也有工作，林夏要走半个坡到十字路口等他。有时刚走到爸爸就到了，有时还要等很久，更多是后一种情况。半个坡处的路口不必下面的公交站，很多同学回家都会经过这里。林夏站得很焦躁，她不想被同学看见自己在这里傻傻站着，但是又没办法。爸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呢。林夏闭上眼睛，开始十秒钟倒计时。“三，二，一”睁眼，爸爸还没出现，林夏有些失望：一定是我刚才哪里没做对。经过一个月的多次实验，林夏发现背对爸爸来的方向一声不漏地从二十数到零，一睁眼爸爸出现的可能性最大。

这个月里，赖家辉还是偶尔会来问问题，只不过频率比刚发下卷子那几天小很多。越来越讲不动，林夏真的很累，她也要时间学习啊，不能天天和赖家辉耗着。林夏主动给赖家辉讲题的次数越来越少，后面要是赖家辉不主动找，基本上就不找了。赖家辉也意识到这点，上课转笔和睡觉的时候更多了。最近都很少交流，林夏都不好意思找赖家辉讲话。

很快到第三次单元测试。这次数学老师在发卷子的时候一反常规，直接宣布：“这次赖家辉同学表现太好啦，考了其实多分！有几个同学还被超过了哦，你们要加油！”听到这话，全班哗然，接着哄笑起来，猜测着谁被赖家辉超过。“大家安静！现在我们来宣布前十名。林夏，王磊，苏赛亚都是满分，并列第一。这是林夏第三次满分第一哦，虽然是插班生，但是很厉害，大家鼓鼓掌！”

林夏实在没心情为自己高兴，一脸惊疑地瞪着赖家辉。“不可能有其实分啊，这次的卷子比上次的难，还加了好多新学的知识，怎么能有其实分呢？”“哈哈哈你居然考得比赖家辉还低啊，别做人了吧。”“别乱说，赖家辉肯定是抄林夏的，有成绩那么好的同桌，不抄白不抄！”“你就找借口吧弱智，不过其实我也想有个能抄的同桌啊！”林夏和赖家辉坐在最后一桌，前面同学的对话一声不落全进耳朵，她本来一点都不想往这方面想，但是赖家辉从来诚实的小动作和表情出卖了他。周围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赖家辉的五官扭曲起来，露出一个特别难看的不堪。他不敢直视林夏的眼睛，像一个海螺，特别夸张地把自己蜷缩起来。“你居然…”林夏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起来，胸口闷得难受，甚至有点想哭：“赖家辉为什么老是教不会呢？我花了那么多教他，他居然就抄卷子来回报我？”再生气，那个关键字眼也忍不住出口。赖家辉卷成一团的身体颤起来，前桌也可能会听见。

卷子发下，还没碰到桌面，赖家辉突然就用力一把抓过，狠厉的单手揉成团往抽屉里丢。卷子被蹂躏发出巨大的响声，发卷子的同学被他吓得不轻 。

除去学习成绩不谈，林夏一向对赖家辉满意而放心。他上课要么睡觉要么转笔，不想之前的同桌老是上课讲话，所以尽管在最后一桌，林夏也能专心听课。赖家辉下课了也安静，要么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从来不会吵嘴或者引来其他同学打闹。考试更是不用管，赖家辉就用十几分钟把空白尽量填满，剩下的时间就该睡觉睡觉，该转笔转笔，不会偷偷传纸条赖着林夏要答案。所以这次的抄卷子事件，林夏特别伤心，她觉得赖家辉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又减少。当这个平衡被打破，心中天平就会慢慢从喜爱向厌恶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