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虽然缺了一星期的课，林夏数学的第一单元测验还是考了满分，是班里第一。与之相反，赖家辉全班最低，对于简单小学数学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低分。老师给面子，宣布成绩的时候只报前十，个别退步明显的点名注意，不会为难赖家辉。而他习惯了这样的情况，拿到卷子，连分数都不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就把卷子揉做一团，塞进书包。林夏瞪大眼睛，对于视卷子和分数为生命的她，这样的行为难以想象。赖家辉的平静得吓人，表情的色彩比不小心把笔转到地上还要更苍白两份。在这个班上待了五年，他到底在经历什么？可是手上粗暴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几分愤怒和不甘。林夏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

爸爸很忙的，不可能每天都来接送林夏，所以她有时候要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学校位置比较偏，要走过很长的一段坡才能到公交站。有时她和同学一起边聊边走，有时一个人东张西望也就走到了。

实际上就是走到实小对面的公交站，两个学校不算远，成绩却天差地别。实小的对面是四中，市重点高中，如果顺利的话，林夏以后要到这里上学。林夏戴着红领巾路过高中的围墙，不觉地向里望。很大很大的操场，里面的哥哥姐姐都不敢靠近，不敢打扰。在公交车上，穿着四中校服的高中生，都还看着小册子背单词。大学不敢提，这些高中生在林夏眼里仿佛笼在一层神圣的光芒里。

当然，等林夏自己上高中时，肯定就不这么想了。陆洋也会在这里上学，陆洋是个可爱的小弟弟，可不能用可爱来形容。

这趟公交车肯定有实小的孩子，像林夏这样走大半天来坐的附小孩子都是少数了。林夏有时候期待在公交车上是不是遇见陆洋，人这么多，总是有一些些可能的吧，可惜一次也没有。现在想来也是，林夏走到公交站的时间，都够陆洋回家了。除非老师拖堂严重，那爸爸妈妈又怎么可能不管宝贝儿子呢？

这天下午课间，林夏决定把自己的伟业先迈出一小步。她了纸和笔放在桌子中间，赖家辉也很配合地把身体靠过来。有一点点小异味，但是还能够忍受，林夏就不打算在意，她让赖家辉拿出卷子，先从题目开始分析。赖家辉钻进抽屉，掏出一张又一张拧巴的卷子或者练习。他很愤恨，又有些羞愧，五官微微挤在一块，把纸张摊平。林夏想自己又发现了赖家辉和一般同学的不一样：他的表情总是很深刻，浓墨重彩。他在做表情的时候一定沉在自己的世界里，被一层膜包住，让人无法探入。

好不容易找到这周的测验，林夏看来看卷子，连送分题都能错，确实难办。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林夏沉住气开始讲解。“这边写了个加五，所以左边也要一起补上，很简单吧！”林夏示范了两遍，赖家辉就会了，换了个数字，也能做对。林夏心里松了一口气，想这不挺好教的嘛。赖家辉也难得露出笑容，特别真诚。和陆洋那样夏天的艳阳不同，赖家辉这个笑容让林夏觉得舒缓。偶尔有一两个路过的看热闹，劝着：“林夏你别白费力气了，教不会的，这么多年老师都放弃了，你怎么教啊。”赖家辉听见这话，握笔的手往回缩了一下，我特别不平：“不会啊，我刚刚教他，他很快就学会了。”“你厉害！”有了我这话，再有人来泼冷水，赖家辉也没有气馁，全神贯注地盯着卷子看。

效率不算很高，只解决了两个小问题，但是也是很大进步了。林夏不禁鼓舞起来，想着赖家辉被老师表扬的样子，自己被同学们看作教学小天才的样子，笑容就忍不住。赖家辉则是把下午的卷子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书包夹层里。林夏觉得自己干了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