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这一瞬间有很多记忆扑面而来，让顾羽有些心痛，她捂住嘴有些哽咽：“这便是羲和了吧？”

　　“我带你进去看看吧。”枫溪走过来拢着她带着她进了城门。

　　城门里面便是一条修的极好的官道，道路两边依旧摆放着一个个木质的摊位，经过岁月洗礼早已变得脆弱不堪，已无昔日容貌，但是一路走过去却还是可以感受到昔日这里的繁华。

　　顾羽看着四周，眼前浮现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孩骑着马快速穿过街道，看着身后跟着的那个一脸无可奈何的男人笑的极为灿烂。

　　“夫子你也太慢了，追不到我的话我今日就不做功课了！”顾羽喃喃道，眼睛里却涌起了泪花。

　　“公主如果再如此胡闹，那我便要生你气了，下月的秋猎你也不要去了。”枫溪笑了，声音哽咽。

　　“亡国以后，羲和的子民可有存活的吗？”顾羽走过来拉住枫溪的手。

　　“你跟我来。”枫溪牵着她的手带着她穿过街市，走到了一处并不起眼的住宅区：“这里应是有活人存在的。”

　　顾羽看着一家家紧闭着的房门有些无措：“不知他们还在这里吗？”

　　二人走进后便看见了一个老翁坐在门口乘凉，顾羽松了口气走了过去蹲在他的面前：“阿翁怎么一人在这里？”

　　老翁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看着她，忽然愣住了，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细细的打量着她忽然道：“女君？”见顾羽没有反应他又焦急道：“你可是这羲和女君魏如歌？！”

　　“……是我，我是魏如歌，我回来了。”顾羽看着他，含泪点头。

“女君……”老翁握住她的手声音颤抖：“我守这皇都多年，终是将您等回来了。”

　　顾羽眼眶红红的，含着泪扭头看向枫溪。枫溪叹了口气弯腰询问道：“这一片的人还在吗？”

　　“在的在的。”老翁抹了一下眼泪，转头喊到：“秀姑！秀姑！”

　　屋里出来一个女孩，约摸十五出头。女孩估计很久没有见过外人了有些拘束：“阿翁。”

　　“去，你去村里喊一下，让他们都来圣女祠！”老人看自家丫头还在愣神有些着急的推了她一下：“回神了，快去！”

　　小姑娘点点头，快速跑开了。

　　老人拉着顾羽的手往前走：“殿下，当年你离开后那新帝便将国都迁离了这里，所以这里便也就荒废了。新国建立，羲和的残部被新帝派兵大肆围剿，为躲避战火我们这些人就躲在这里。那些官兵几次找到这里，原以为我们死定了，可不知为何他们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挡在外面一样，怎样也进不来，城外的桃林每年都会结很多很大的果子供我们吃食和贩卖，我们才得此存货至今。”

　　顾羽回头看着枫溪，枫溪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好像是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三人便来到了一座祠堂面前，顾羽走过去推开门便看见了里面树立着一座石像。具体一点来说，是她自己的石像。”

　　顾羽有些震惊的回头：“我何德何能得此殊荣啊。”

　　枫溪走过去看着里面的石像，这座石像刻画的是魏如歌登基时的样子，头戴金冠身披皇袍，极其肃穆。

　　“元羡，当年的你值得他们如此对待。”枫溪道。

　　那个丫头带着一群人过来了，队伍里有个老妇看见顾羽便跪下了：“殿下！”

　　顾羽忙跑过去扶起她：“快起来！”

　　老妇有些激动，哽咽片刻：“殿下我是你的贴身宫女浣碧。”

　　枫溪闻言看了过去，老妇的样貌已无当年模样，却还是可以从眉眼间寻到当年那个丫头的样子。枫溪走了过去轻轻握住她的胳膊：“浣碧，原来你也没有离去。”

　　浣碧抬头看过去又是一愣：“太……太师？”

　　枫溪点头。

　　老妇呜的一声哭了，顾羽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背脊安慰着她：“过去了就不要难过了。”

　　天黑后众人在老翁家坐着。浣碧坐在顾羽身边，看着顾羽一时有点接受不了：“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和……”浣碧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枫溪有些犹豫：“你和太师不是已经……”

　　“这里面有很多事情已经说不清了，我们从未离开只是以另一种身份在这世间活着罢了。”顾羽轻声道：“原先的种种我已忘却，还望你们不要困在这前尘旧事中，好好活下去吧。”

　　老翁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听你们一说我才渐渐想起来，当年太师安葬完皇族子弟以后不是身归混沌了吗？”

　　众人目光投在他的身上，枫溪一言不发，悠闲地喝了一口茶。

　　顾羽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枫溪抬起头看着她：“怎么？”

　　“阿翁在问你问题呢。”

　　枫溪看过去：“我刚刚走神了，你再重复一次。”

　　听完老翁所问以后枫溪沉吟片刻：“这世间万物皆为轮回环上的一个枢纽，人的一生就好似一个圆，出生即为起点死亡即为终点。死亡从来不是结束，也可能是新的开始。”枫溪看着老者：“就像你看见的这样，已经死去的我不是还坐在这里跟你们说话吗？”

　　枫溪将锁灵囊取出来轻轻拍了一下，贺云天和汪植的身形在众人面前显现，一群人吓得惊呼：“有鬼！”立马拔腿就跑，汪植无奈的飘到跑在最前面的人面前拦住他：“跑什么啊？本公子生前那可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世家公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要跟我共处一室，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果真是毫无见识。”汪植气的瞪眼：“毫无眼光！”

贺云天站在枫溪身边无奈的看着他：“闹够了没有，就这么喜欢吓人？”

　　汪植撇撇嘴飘回来站在顾羽身边：“我们小如歌就不怕我！”

　　贺云天叹了口气：“我是原北镜御史贺云天，他是太子伴读，原御书院院士汪植。”他环顾四周，看着众人脸上惊恐又有些疑惑的表情轻笑：“果然，已经没有人会记得我们俩了。”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没有反应，浣碧看着二人也没有多大反应。顾羽的心却凉了一截，可见他们当时离开人世的时候是多么的年轻，以至于这世人对他二人毫无印象。

　　“当年我与汪植、吟酌一同侍奉殿下，只是当年时局动荡，没能一直在他们二人身边。”贺云天笑了笑。

　　众人渐渐冷静下来，坐回了原位，但尽量不将目光投向站在顾羽身边的二鬼。

　　“王宫可还在？”顾羽问道。

　　见其他人点头后顾羽忽然道：“明日我想去王宫看看，想找回一些以前的记忆。”说罢便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枫溪身上。

　　枫溪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我陪你。”

　　夜里，枫溪和汪植、贺云天在一起商讨明日的事情。顾羽和浣碧在屋里聊天。

　　浣碧眼泪汪汪的坐在床边看着她：“殿下，奴婢此生还能再见您一面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浣碧，我已不再是当年的我了。”顾羽笑了一下：“当年我是真的死了。”

　　见浣碧愣愣的看着她，想来她是没有听的太明白又道：“羲和对我而言早已是前尘往事了，我对当年的记忆也已是记得不大清楚了。我很感激你们还可以在这里守着，守着我们曾经的故国，但我希望我离开以后你可以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要的日子。”

　　“殿下……”浣碧笑了一下：“我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年轻的丫头了，如今早已没了那些想法了。都说落叶归根，远走他乡的游子终归是要回到自己本根的地方。”浣碧握着顾羽的手轻轻抚摸着：“而殿下如今，却依旧拥有着年轻的容貌。”她看向窗外，看着站在院子里说话的枫溪又道：“也拥有了可以守护您的人了，这样不也挺好的吗？殿下你离开以后也就不要再想念这里的一切了。那句话奴婢也对您说一下：殿下，您去寻找自己的生活吧，也不要被我们这些人牵制住了，我们守在这里并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羲和是我们的故国，是我们土生土长的家乡，这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我们在这里活的很自在、很幸福，这就够了。”

　　“浣碧……”顾羽眼眶微红，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浣碧轻轻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顾羽身后：“就让奴婢再给您梳一次头发吧。”

　　顾羽笑着点头。

　　顾羽看着镜中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已经年近七旬的老者正为自己梳着头发，她的眼神温柔极了，她的脑中忽然浮现一个场景：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坐在桌旁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奏折，而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眉眼弯弯的小丫头正在认认真真的给她梳着头发，梳好头发后女人放在手里的东西抬起头看着镜子笑了一下：“辛苦了小丫头。”

　　小姑娘一脸慌张的行礼：“殿下您客气了！！！”

　　女人笑了笑站起身来：“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有名字吗？”

　　小姑娘走过来点头：“奴名浣碧。”

　　“浣碧，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女人看着她。

　　“是！”

　　顾羽回过神来看着浣碧，轻声道：“浣碧，你梳的头发真好看。”

　　“多谢您抬举了……殿下。”浣碧眼眶忽然红了。

　　第二日一早顾羽跟着枫溪离开了住宅区。二人走了一会儿顾羽回头看见浣碧依旧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见顾羽回头了招招手，顾羽叹了口气转回身来继续走：“昨日我瞧了，浣碧应该快要到大限了。”

　　“世人生死皆不由你我决定，元羡你这可是犯戒了啊。”枫溪看着她。

　　“那你会到天界那里去检举我吗？”顾羽看了他一眼。

　　“自然不会，我可是出了名的护短！”枫溪拉住她的手：“自家夫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夫自然不会干预你的。”

　　“讨厌。”顾羽笑着打了他一下：“越来越没形了，你这样天界其他人知道吗？”

　　“做什么让他们知道？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他们也配和我说话？”

　　枫溪哼了一声拉着顾羽往前走，顾羽摇摇头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