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尔?”伯德大声说,“吃的东西放在餐厅吧。”
“是的,伯德先生。”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没什么,那是我的仆人,也是异能者。”伯德安慰道,“那么我们先吃了午饭再去看望你们的朋友?”
“不,”苏伊尔脸色苍白,“你们先吃吧,我要现在去。”
“啊,那就没办法了。”弗雷德里克无奈地摇摇头,“先去看看吧。”
“好吧,跟我来。”伯德打开门,走向上楼的楼梯,他们紧跟在后。
苏伊尔几乎和他并排走了,但她还是努力地让自己遵守等级礼节,放慢脚步,跟在伯德身后半步处。他们拐上一个狭窄的楼梯,穿过一条低矮的木板走廊,进了一个房间。
不,不是房间。
这是一条走廊,冰冷的气息迎面扑来,这里不同于楼下的大理石房间,是用白色瓷砖铺成的整个通道,冷清极了,两边有一扇扇白色木门,门上钉着金色的门牌。
他们来到一扇门前,门牌上刻着1013。伯德推开门,点头示意让他们进去。
天蓝色的天花板,天蓝色的地板,天蓝色的墙壁,窗户旁边放置了一张木制病床,铺着深蓝色的床单被套,乳白色的枕头,床旁边放了一张木桌,上边放着红色屏幕的心率显示器。
显示器上的黑色线条波动极其微小,顺着管道看去,床下有一个氧气罐,插着一根很粗的冰蓝色透明管子,管子连接着一个呼吸面罩,而戴着呼吸面罩的,是他们熟悉的那个男孩。
巴特伏莱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一根红色的管子钻入他的领口,在心脏处鼓起一个包。男孩的左手臂袖管挽至臂弯上方,臂弯处扎着针,红色的药物从高高的输液袋里流出,顺着输液管流进血管里。
苏伊尔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不觉哭了出来。她跑到床前,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一把抱住巴特伏莱脖颈抽泣。
男孩的脑袋歪了歪,眼睛依旧紧闭,哼也没哼一声。
弗雷德里克的手在抖。他感觉心里那丝希望被什么东西打碎了。本来看到巴特伏莱是很安心的,因为他……他是在失控时都会下意识保护他们的巴特伏莱啊。但他躺在那儿,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从显示器上来看,他的心跳和没有的差别就只有那时不时突然蹦起来的一点点曲线。
但巴特伏莱还有呼吸,透明的面罩过个几秒就被白雾覆盖,又很快消散下去。
房间里静极了,除了苏伊尔不时发出的抽泣声,就只有呼吸时空气流转的声音。
“等等,看!”伯德突然指着显示器说。
另外两个人吓坏了,因为那条黑线完全平静了下来,一根直线将他们心中唯一一点小小乞求碾碎。
但那线突然升起一个充满希望的高度,紧随其后,有规律的峰形曲线呈现出来。
巴特伏莱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
路西法斜倚在虚空中,神情百般无聊。
“我从十字架上下来了。”他看看身后的逆十字架,“我在逆十字上,你没告诉我。”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路西法眨眨眼。
“撒旦的愤怒。”巴特伏莱把目光移回路西法身上,平静地说。
路西法站直了,凑近巴特伏莱。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当然。”
“开启末日审判之门!我现在没有这个力量!”
“你哥哥也很悲伤呢。”
“我哥哥?”路西法眯了眯眼,“我哥哥?”
“好吧。我们的哥哥。”巴特伏莱依旧波澜不惊。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路西法凑的更近了,“请你认识到这个事实。”
“我会的。”巴特伏莱低下头,鸦羽般的睫毛盖住了眼睛。
“我们生于黑暗,成长于黑暗,和天堂没有任何瓜葛,”路西法拥住他的肩膀,嘴角勾出一个笑,“路西菲尔已经死去,我们不再是神选之子。”
“我们是同一个人,是夜,是另一个天堂的主宰,子夜时分我们出动,惩罚罪恶者,诱引善良者,”巴特伏莱一脸顺从,闭着眼,“所有应该惩罚者,都被我们庇护,所有善良和蔼者,都被我们杀死。”
“耶路撒冷的陨落,Inferi的建立,由我们完成,命运时钟钟摆晃动,”路西法的笑容更加猖狂,“消失的旧时代影像,另一个天堂,另一个新时代——”
巴特伏莱猛地睁开眼,挣脱对方的怀抱,刚才迷茫顺从的神色稍纵即逝。路西法“啧”地咂了下嘴。
“你刚才对我下手了?”巴特伏莱神色微黯。
“没成功。”路西法靠近他,手指刮过他的脸颊,“你的'朋友'来了,我先走了。”
巴特伏莱扭过头。
苏伊尔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她脸上的泪珠在雪白的灯光下闪烁出光。
她哭了?
为什么哭?
巴特伏莱努力睁开眼睛。女孩的脸庞有些透明,他不能肯定这是不是梦境。他伸出左手,臂弯里很痛,像有根针扎了进去一样,但为了确认……他把手放到了苏伊尔脸上。
冰凉的泪珠划过手指,女孩火烧般热烫的皮肤告诉他,这是真实的。
真实的啊……太好了……
等等。
真实的?!
“苏,伊尔,”他脱口而出,“好重……”
女孩的眼睛睁大了。有光在里边闪烁。她一把抓住他的左手,疯了一样又哭又笑。
“巴特!巴特!巴特……”她一直叨念着他的名字,像永远都说不够一样。
巴特伏莱坐起来。他刚看清另外两人的脸,一个金色的大毛球就扑了上来,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那是弗雷德里克。
因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伯德走上前,两个人才松开他。
“我是伯德·米切尔,德克的哥哥,”男人向他伸出手,“我可以接纳你们住一段时间。”
“……我为什么在这里?”巴特伏莱同他轻轻握了手,问。
三人解释了一通他是如何掉进地下河,如何来到这里的经历,然后伯德发出邀请:“你们可以在这里住到你们想走为止。”
“谢谢,不过我认为我们还是更早找到另外三个比较好,”弗雷德里克说,“但巴特……呃,要看他的情况了。”
“明天。”巴特伏莱不以为意,“我可以的。”
“后天吧,再休息一天。”弗雷德里克劝道,“你需要休息。”
“你头部受到了很重的撞击。”苏伊尔担忧地说。
“我没事的。”巴特伏莱抬头看着他们,“相信我。”
“最早明天下午。”伯德坚持道。
“好吧。”他妥协了,跳下床,拔掉针头,赤脚走出房间,左右看了看,回头:“呃……怎么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