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窗外的树在一夜之间便涤净铅华，仿若预示着尘世的繁华将一如漫天黄叶般转瞬成空。穿廊而过的风裹挟着扑面而来的寒凉，方而恍然惊觉：原来已是深秋。

华裀畏寒，故早早便抱了暖炉，坐在窗旁低眸望下方仆从来往。不一会儿一件貂皮大氅将她拢在其中，痒痒的绒毛蹭着脖子，带来微末的暖意。“良夜。”她开口唤住那欲退的婢子。“你说我如今这般，是对，还是错。”良夜深深俯身，华裀看不清她神色，仅听得语调恭敬：“奴不敢妄自揣度，但，奴相信小姐。”

似是答非所问，平添了几分恭维与取悦，华裀却顺遂她意般，轻轻笑了几声。“退下吧。”“是。”良夜应下，便只听得掀帘离去的细碎声响。分明不过是场寻常对白，华裀的心脏却微微紧缩。

自那场事故过后，华裀便住进了少帅府。搬进来前照例是要询下人的意见，而下人们倒也知道不过是走个过场，便均无可无不可的应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已年过半百的福伯道了“不可”。福伯在少帅府待得年头少说也有几十年，两鬓已染了星星点点的斑白。他微微摇了摇头“呵…我知道的，我不过是个下人，二少也不会听我的意见。但就凭老头子这点见识，也知道这女人，不会叫你好过。”

现在华裀闭上眼，仍能想起福伯当时的神色。些许无奈，些许薄凉，些许嘲讽。明知道这话只会叫二少生气，却说得义无反顾。她有些悲悯，却蓦然想起阿姊。阿姊…暖炉上繁复的饰纹印入掌间的纹理，华裀缩了缩身子，将自己更紧的融入那层暖融，依旧觉得凉薄。

"阿裀。”思绪被蓦然打断，沈清河怜惜拥她入怀，轻吻她的发顶“怎么坐在这里等我？”华裀转身，懒散趴他胸膛上，拖长了声调：“没事啦…”语调也是娇娇软软，像只犯了错的大猫在撒娇，叫人提不起一丝责骂的念头。“你呀。”沈清河叹了一声，小心翼翼抱起她。

两人并肩倚在软榻上，时光似乎都被这温情的静谧拉长。“阿裀。”沈清河收了收臂膀，将她更深地纳入怀中。“别太在意我哥的话。”华裀“唔”了一声，辨不清情绪。沈清河到也不在意，得了这一声回应后便自顾自往后说去。“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关心我，但我明白，他不过是放不下。”

面对这种慨叹时应该理智的保持沉默，华裀却失态的反问：“放不下什么？”话音落下的时候她便在心底斥责自己的心急，故顿了顿后，她再次开口，却含了隐晦的讥嘲：“权势么？”倒是有点像不服气的嘴硬了。沈清河果如她想般微微含了笑意，“他这个人啊…”他低叹出这句，便收了话音，只抚着她柔顺发丝，一言不发。

华裀也不再追问。她何等聪慧，知道这“放不下”三字其实已是逾距，凡事不能急于求成。总归来日方长，慢慢再寻思机会便是。思及此，她笼了眸光，抬手回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