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影视同人小说 > 東宫桑榆未晚游记系列
本书标签: 影视同人  古代言情  影视同人 

【東宫】桑榆未晚·陆·柴米油盐酱醋茶

東宫桑榆未晚游记系列

“白醋两钱,酱油两钱,裁布量衣二十两,付给裁缝手工三十两,昨儿个添了半袋白面…白面几斤来着?” 小枫扒拉着手中算盘,提着墨笔抠头苦想。这记账也太难了,她提起手中账本看了眼上面几个蛆爬字。 

        嘴里嘀咕:“中原字是真不好写…”翻翻前面账本,都是李承鄞写的,那字苍劲有力看得就让人舒心。在看看她写的…罢了罢了,小枫合上账本眼不见心不烦,全当看不见就行,反正她记了点… 

        精打细算的日子,小枫是头次过。平日在宫里吧,凡事都不用她亲力亲为,各宫吃穿用度都是月底女官们做完账,永娘捋好账本交给她过目,做做样子随便翻翻就行,也没认真看过。 

        谁知一趟南巡微服私访,还让大字不写笔墨不碰的皇后娘娘,红袖添香写上那么几个蛆爬。东市的菜价要比西市的高,城南的菜市口早集价格漂亮,菜式各样新鲜,肉质鲜嫩。可唯独不太好的就是,得起很早过去,小枫是怎么都醒不来的,李承鄞喊了她半天,依旧闭眼不动,嘴里应着:“嗯…好…嗯…”人是根本坐不起来。

        怕误了早集时辰,急着出门前李承鄞刻意交代她,把昨天出入的账目明细写一下,小枫应合着翻了个身,也记不清说的是个啥,答应就行,应了李承鄞就不在扰她睡懒觉。 

        日上三竿才慢慢爬起来,小枫看见搁桌上提醒她的纸条,迷茫懵神缓了好一会儿。本想装瞎不见,别苑里转了圈,厨房里找了个昨晚吃剩的包子,垫吧肚子又回来开始认真做账。

茶温肚饱写两字就开始犯困,小枫打着哈欠也不继续看那账本,抬手去摸砚台上的墨锭,结果摸了个空抓了她一手黑墨。迷惑空空抓了抓手,低头看了眼桌下椅子下,都没有墨锭的身影,她确定没有弄丢到地上,怎么凭空消失了? 

       蹙眉思来想去,这段时日貌似的事情还发生的不少。比如,她正对镜贴花黄,摸妆台上珠钗簪花,摸半天台上空落落的,珠钗不见了。要么就是搁哪儿的什么东西,转眼就消失不见,等着她快忘记的时候,又自个冒出来。刚开始小枫还觉得吧,是李承鄞那千手观音给她到处顺,逗她玩来着,这种事儿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李承鄞不是没干过,就爱逗她记性不好… 

        今儿个李承鄞也没在别苑里啊,就她一人,真是奇怪。这头还没扯明白,偏院小厨房内“嘭”一声,好似重物落地,小枫侧身歪头探进厨房,又是那酱油瓶倒了。才新买的酱油又洒了一灶,接二连三发生已记不得是多少次了,昨儿买回来的时,她还怕磕着碰着这酱油瓶,特地找了个墙角立上,怎么地也不能闹鼠吧?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小枫后背发凉抖了身鸡皮疙瘩,空落落的别苑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回事,她不太敢继续搁屋里坐,独身站在院落里打量四周。心底不知喊了多少遍,李承鄞你快点回来啊!不知怪了自己多少遍,下次绝对不要贪睡,绝不要一个人呆在别苑里!

        南城早集菜市口,李承鄞甩着步子东家看看西家瞅瞅,他一个不闻民间烟火的大皇帝,今个居然得独自赶集买菜。看菜品样式嘛…是不太会选,但是讨价还价李承鄞是把好手。凭借着朝堂之上和那些白头老翁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多年的经验,一推二砍价千帆下来,南城菜市口的商贩们都没占到丝毫便宜。

可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李承鄞买回来的一兜子菜里面,让小枫翻出了个油皮纸裹了几层的臭肉,搁鼻尖一闻还有些发臭,她拎着肉块捏着鼻子道:“李承鄞!你买肉不看的么?”

       “我看了啊…今儿现去挑的上好里脊肉呢。”李承鄞疑惑,他看着屠夫亲自切下来的肉,怎么会有问题。凑近几步看看,这根本不是他挑的那块肉,当时屠夫包肉的时候。转身去看隔壁摊贩家的糖糕,惦记着小娘子好那口甜食,没仔细盯着就被钻了这空子。

       小娘子气鼓鼓地提着那臭肉过来:“不行,我们得去找他。”低头看见他手里提着的半包糖糕,李承鄞嬉笑:“要不算了吧…吃块糖糕?”

        “不行!”小枫不依并且态度坚决,什么叫算了?一来二去都把他夫妻俩当软柿子揉捏。刚开始是莫名其妙短斤少两,现在变本加厉开始偷梁换柱,什么奸商当道实在气人。 

        头遭过这种民间烟火气的小日子,让平时久坐深宫里皇后娘娘与皇上,吃了不少苦头。几乎不闻民间世事的两人,决定自己买菜做饭后,光是平日吃穿用度就白搭进去不少钱。一是二人买菜都不问价,看着顺眼的挑,捡着舒心的选。最后问那红苕颠颠,藤藤菜多少钱一斤?都摇头不知,也不看称。 

       买什么菜式,怎么做也没想明白,买就对了。拿回小院儿小枫苦思冥想,实在不知李承鄞买了个大肘子如何下手。真金白银如水般哗哗流失,本就独剩的五片金叶子,晃眼下来仅剩一片。而日子才过了三天,仿佛度日如年。 

       心悸流泪处小枫捏巴着最后一片金叶子:“李承鄞,你说我俩手怎么能那么散啊?” 

        李承鄞心宽安抚:“过日子嘛,就这样。”再难还是得过,放眼望去别苑里也不是起初那般空空落落,锅热茶温还裁制了两套新衣。想想小娘子身穿那套湘绣青萝裙,还有些许期待。 

       钱袋子就这般空得快,捉襟见肘的日子指日可待,般般窘境逼迫。小枫拿着那包臭肉扯着李承鄞,冲到了肉铺摊贩跟前。叉腰气势道:“你们家怎么做生意的?有这种糊弄人的么?我夫君今早来买的肉是臭的!!” 

       “你夫君买的肉是臭的,关我家何事?嚷嚷什么呢?!”肉铺店看店的,早就换了屠夫家婆娘守着,才坐了半炷香不到就来个找茬儿的,自是心烦气躁。 

        “肉就是今早在你家买的!!翻脸不认人?”小枫是对事不对人,那买的找哪里说道。

屠夫家婆娘可就不一样了,是对人不对事。摁死一个道理:“那这肉也不是我卖给你的啊?谁卖的你找谁去,来找我吵什么?说翻脸不认人啊?没见过么?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说完,还摆手驱赶二人别挡着她家坐生意。 

        简直可气!蛮不讲理!小枫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跳脚半天噎不出半句话。吃瘪的扯着李承鄞回到别苑,拿着块糖糕恶狠狠地边咬边说:“什么人啊?!这是!什么人?还让我见识见识翻脸不认人!啊啊啊!!气死我了!不是说经商之道诚信为准么??啊!气死我了!” 

        “好了好了,下次不买他家肉不就行了,皇后娘娘何必一般见识呢?”李承鄞偷笑道,难得见有人拌嘴输啊。 

      “你还笑!谁和她一般见识,我还不是!见不得你吃亏,欺负你么…”话末语调小声得很,小枫侧脸啃着糖糕嘀咕。看着轩窗外的杜鹃开茂盛,绮丽多姿,粉团相拥。艳阳穿过花枝,娑娑影影如墨般染在墙上,一副丹青照心境。 

        李承鄞听闻甚喜,扬着嘴角捋捋她的额发:“哎呀,朕是难得被皇后护犊子一次,看来不洗手做羹汤是过不去了。” 

        “谁护犊子了?”小枫撇开自己头上的那双手,本怒气横生的小脸转为晴天,硬拉着脸皮故作高冷,握拳轻锤他:“今天护不护你,都是你做饭。快去…饿死了…!” 

        她和李承鄞是抓阄决定谁买菜做饭,谁负责洗衣记账。不然什么事都是两人一起做,啥也做不好,做个饭不是你吹我一脸黑灰,就是我糊你一脸锅底灰…要么就是洗个衣服洗到最后,变成了打水仗,端着木盆追着满院子跑。 

        分工明确后,效率提高了不少。但说起李承鄞做饭这件事,小枫还是担心的扒在小厨房门口观看,她的忧心不是毫无道理的。 

        只见李承鄞到了半壶油进冷锅,小枫抚额叹息今晚又是半碗油泡饭的节奏。然后开始切菜…大皇帝的刀功怎么说呢?切个肉什么的还不错,薄如蝉翼透亮见影。但是切菜的话,就说那洋芋吧,宽得厚得可以用来做抵门杠,实实在在的。敢情回京后,九城门的梢门栓都可以让李承鄞来亲自操刀。

锅热了,锅开始冒烟了,火大了!!小枫揪心,真想进去搭把手帮忙,奈何李承鄞死要面子,非不要她踏足小厨房。那人还在切菜…切了一砧板的菜了,还没切完。终于反应过来,油热的时候,小枫觉得那油估摸着已经辣了。 

        果不其然,李承鄞表面气定神闲地站得远远地,拿着把肉片抛进锅里…对是抛,肉片很给面子没有散乱开来,以抛物线的弧度跃进锅中,溅起热油一片。还好的是李承鄞站得比较远,也没溅着他自个,刺啦刺啦的热油和肉片的抨击声过后,就是一股焦香味儿。 

       “糊了!!你翻翻啊!”小枫扒着门框呐喊。 

       李承鄞不慌不忙:“等等,油不滋的时候在翻。” 

       “不滋油就干了!!”

       又是不紧不慢地拿着勺过去,搅锅里的肉片。丢了小半把青椒进去翻炒均匀,看着热锅里形式稳定,李承鄞臭屁得非要表演个颠勺给她看。小枫惶恐:“你别烫着自己!哎哟…” 

        掌锅握勺的人也不是她,根本听不进劝,提着铁锅一颠,火光冲天燃起了灶台上的擦桌布还有刚才溅得到处都是的热油。李承鄞愣了下,没想到会燎起那么大的火,锅颠起来了勺没下去,锅里的肉片青椒洒了一地。 

        场面过于混乱加心惊肉跳,小枫捏门帘的手心徐徐冒汗,在也稳不住站在外面观看,三两步踏进厨房:“来我看看燎到哪里没?都说了别折腾,那勺是你能颠的么?!人家都灶台厨房摸爬滚打几十年,和咱们能比?”踮脚扒拉着李承鄞看半天,还好没事,就那鬓角边有些糊卷。还没学会走就想飞,满地的食材看着都心疼,再看看李承鄞因为自己那蹩脚厨艺,保持沉默是金。 

       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在生什么郁闷气。小枫本想多言叨叨几句,压了下去,拍了拍李承鄞身上的衣裳:“我来吧…你乖,去院子里把衣服洗了…” 

        “我煮个汤?…不想洗衣服。”李承鄞紧握汤勺,丝毫没有要撒手的样子,他才不要洗衣服。 

       “我不喝汤…” 

       “我喝!你去洗衣服…!” 

       “我!…”小枫张口结巴,她也不想洗衣服…洗衣服太难了,她小胳膊小腿拧半天,挂起的衣裳水滴得跟下雨一样。眨巴眨巴眼妥协:“那你好好弄?”虽满心质疑,但转思想想煮汤,应该不至于火光四射吧。

事实证明她低估了李承鄞厨艺领悟性,那顿饭是像模像样做了出来,看着色香味俱全。姑且暂忘颠了一地的青椒肉片,小枫感慨孺子可教也。她自己做饭是个半壶水,谈不上精湛,搁上京时也就爱跟着永娘做做糕点,甜汤之类的。照葫芦画瓢的道理她懂,装模装样指点了李承鄞几天,也算陪养出师,青出于蓝胜于蓝。 

        夹了一筷子李氏抵门杠放嘴里嚼吧,小枫皱眉:“怎么没味?”明明闻着那么香的酸辣土豆丝,在来一筷子如此反复,寡淡至极。 

        一桌子家常便饭,三菜一汤。被李承鄞做得盐不香屁不臭,他自己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让小枫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味蕾出现了问题。 

        捏着筷子在碗里盘旋许久,小枫终于不忍道:“你是不是忘放盐了?味儿有点淡…”

        “是你这几天吃味儿太重了吧?”李承鄞话锋回转,夹了块残留锅里的小半盘肉,放嘴里细嚼慢咽且叹道:“吃淡点看重点,有得吃就不错了…” 

        清淡点没什么不好,他才不会说炒菜时,就只是故作样子比划了下放盐,具体到没到进去,他李承鄞也不知道,凑合凑合得了。 

        隔了两日,风水轮流转。到小枫亲自下厨掌勺,临进厨房前,她打好襻膊扬扬下巴,得让李承鄞瞧瞧什么叫真正的做饭。连翻几天菜谱,挑灯夜读的九公主觉得自己此刻就好似那御膳房主厨,出手就是满汉全席。李承鄞那点厨艺叫生存,她做饭是生活,是民间百味。          

        李承鄞把长衣大袖裹在后院井栓上,拧得像条麻花。干得快还不费劲儿,他正欲为自己这般机智去小娘子哪里邀功,抬眼就看见偏房小厨房袅袅黑烟升起。 

        “小枫?!你是烧饭!还是烧自己啊?!小枫…”滚滚浓烟从小厨房偏窗门框里冒出。心里着急里面人安危,李承鄞喊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撕了半截袖子打湿水,埋头冲进去。 

        烟雾太大他看不清眼前景物,唤了好几声,换气时浓烟还是见缝插针似地往嗓子里钻,呛得李承鄞头昏眼花,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小枫!咳咳…你在哪里啊…小枫…”黑烟似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着他脖子,让李承鄞站立不起,贴着窗框往门边踱步,双手还在地上四处寻找。

他脑子里极力保留一丝清明,差点昏厥过去时,一只手扯住了李承鄞半截袖子,带着他逃离出来。两人站在院落,他大口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终于缓过神来,咳喘道:“小枫,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咳咳咳…以为…” 

       “咳咳…我…我没去哪里啊…咳咳咳…”小枫也咳得不行,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李承鄞深吸口气提起:“我问你去哪里了?!是不是要烧厨房!”这女人做事丢一半还不知去哪里闲逛,害得他差点搭条命进去。 

       “…做了一半儿…忘了菜谱…去书房看看…”小枫甚是心虚,她忘记菜谱差了那步,感觉汤色不太对劲和书里描述的不相符。就想着去看看,研究研究能不能补救回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厨房已经冒起了黑烟,院落里本来在晾衣服的李承鄞也不见了。雄赳赳,气昂昂进厨房的人,现跟霜打了的萝卜,焉巴个脑袋。脸上扑了些不知到多久蹭上去的黑灰,落魄兮兮的样子又可怜又好笑。 

       待厨房黑烟散尽,一锅烧得成碳状的东西,食材原本的模样早就面目全非。小枫小声到:“你说…要喝汤…我煮的番柿鸡蛋汤…”锅里圆圆不同大小的东西,是番柿鸡蛋? 

        李承鄞不可思议看着锅里乌漆嘛黑的玩意,开口:“为什么都是完整的?” 

       “我不知道啊,说是先放番柿…在放鸡蛋,煮煮汤色就会变成黄亮的那种吧?但是我煮了很久都是白的,和刚放进去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小枫答得坦然,这问题她也很奇怪。 

        “你鸡蛋不打的么?番柿不切切…?” 

        “要这样么?我也没做过…平时不也不爱喝汤嘛…” 

         李承鄞扶额,真是半斤教八两,一个敢教一个敢学。蒸饭的木桶打开看看,还能入眼,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色泽味都有。就是今晚菜这个问题有点难,李承鄞净手操刀补救,切了半个萝卜随便煮煮,一道淡水萝卜就那么完成了。

简单的食材用最简单的做法,才能发挥出食材最原始的味道。家常小炒还是不是那么好做的,李承鄞思虑半响决定:“小枫,明天我们上郊外去猎些野兔什么的吧。”

        “你不是说山路现在危险么?”小枫戳着碗里夹生的米饭,偷看眼李承鄞。好像他没有吃饭,还不知道这饭是夹生的,下一秒李承鄞就端着碗,扒拉了一口嚼巴嚼巴。

        看看碗里,抬眼看看头差点闷碗里的小娘子,包嘴含糊:“生的?”

         “就差了点火候。”小枫立刻接话解释,她发誓蒸饭的时候认真估过水位,但是这问题很玄学,无法估量。为了补救过失,她拍胸保证:“明天!上山…我猎头野鹿!”

         李承鄞轻笑:“我又没怪你。”

         “嗯…李承鄞,你有没有觉得这别苑有点奇怪?”小枫搁下碗筷诺道,两天前不见的墨锭,今天她在院子里捡到了。

         “哪里奇怪?”

         “就…我说不上来的那种奇怪…前两天不见东西,我快忘记的时候,又自己出现了。”

         “嗯。”李承鄞皱眉沉思,招贼了?他晚上也没听见异样声响啊。为了不吓到小娘子,李承鄞想了想:“可能你随手拿着出来干嘛的时候,就丢院落里了吧?”

        “我没事拿着个墨锭走来走去的干嘛?”小枫托脸细想,珠钗发簪什么还说得过去,不小心走路掉的之类的说词,她还信。墨腚捏手上,黑糊糊的沾一手,又不是有病。

        想到这里还有一件事,小枫继续道:“那为什么每天晚上睡前,我们合好的房门第二日能拉开一个缝,太像有人刻意为之了。而且那个缝不大不小,刚好够一个脑袋升进来窥探,你不觉得很毛骨悚然么?”

“你多看点画本子,什么事儿都会变得毛骨悚然。”李承鄞不以为然,牛鬼蛇神的故事多久小娘子,也开始自己编造起来,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没有看画本子,你得信我,李承鄞。”

        “我信啊,没说不信。刚刚我做的饭,是不是该你洗碗了?”

        “你那能叫做饭么?”小枫抱手,这人偏着偏着就开始耍赖。

         李承鄞据理力争 “你叫做饭?把厨房烧了,米饭都是夹生的。”

         “你还差点把自己红烧了呢!”不就是耍赖么,谁不会。小枫起身走到外廊案几前,席地盘腿坐下手里拿着个小木钳,捣腾李承鄞前两天买的君山银针。

        掺水小泡一壶,端杯就准备饮尽。李承鄞出言制止:“第一开泡的不能喝,要洗茶。”说着,他起身过来坐在小娘子旁边,开始说茶道之典,君山银针雅称“金镶玉”。

        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茶芽头茁壮,长短大小均匀,茶芽内面呈金黄色,外层白毫显露完整,而且包裹坚实,茶芽外形很象根根银针,味似龙井,叶微宽而绿过之。滚水泡过 ,芽竖悬汤中冲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蔚成趣观。

        “李承鄞。”小枫捧着紫砂茶碗,傻笑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能这般平凡。”

        “是啊,我也没想我们能这样像一对布衣夫妻。小枫,你没发现么?抛开身外华物,所有的一切,我俩每天的话题都是一些家常琐事,感觉添了不少烟火气息。”

        “可是我们要变穷了…”

         “那我得好好想想。”李承鄞淡然一笑,看着满园春色。是得寻个长久之计,从长计议一番,总不能真座山吃空吧。

        无风杨柳漫天絮,不雨棠梨满地花。长情流水似清欢,笑谈民间逍遥客,短短几个日头让李承鄞觉得,他不再是那个万人之上的豊朝皇帝,而她却永远是他的小娘子。

还没百般感慨到岁月如何静好,小枫推搡了他一下:“去洗碗。”

         “不去,你怎么不洗。”

         “你去不去??”小枫威胁地抬起双手,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据她所知某人还是很怕痒。

          李承鄞胳膊一缩:“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又不是君子,不守那些规矩。”说着,小枫就把手伸去挠他的痒痒肉:“洗不洗??”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停手!我去…哈哈哈哈哈…我洗还不行么…哈哈哈…”

        两人外廊长榻上滚作一团,刚开始李承鄞嘴上求饶,在抓住小枫两只手后,局势开始逆风转向。变成小娘子求饶连连:“李承鄞!!你说了你去洗碗的!啊啊啊啊……你亲我干嘛!!”

        “君子动口不动手。”

        小枫内心崩溃,她今天都没吃饱呢!李承鄞到是抱着她像吃肘子一样,慢慢品尝。眼睛一闭,她现在也要无辣不欢,无肉不乐。李承鄞就是南城苏家的麻辣凤爪,花满阁家的熏肉。

        轻雕细啄得到回应,他顺势而下渐渐加深,唇齿间交融相依,慢慢地李承鄞辗转细啃她的脖颈,舔舐怀里人的耳垂。热气呼在小枫耳畔,痒酥酥让她双手不自觉搭上了李承鄞腰间,神游天边忘乎所以,清明散乱前小枫摁着抽她腰带的手:“李承鄞…别…”

        “为什么,你亲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想…”李承鄞喘着气回问,语调性感诱人伴着轻笑,耳鬓厮磨绵绵大掌已经游过薄纱,轻而易举地握住了里层那团酥软。

       让小枫脑子里擂鼓咚咚猛然清醒,拼命地把身上人推开,双手捂胸决然道:“真的不行!今天绝对不行!”又羞又臊捡着丢了一地的衣裳,遮脸回避李承鄞如火般的眼眸,刚刚就这双眼睛差点把她燎烧干净。

         慌慌乱乱的人,李承鄞心里咯噔一下脑内飞速运转,想到女人每月那档子事儿。他也是略懂皮毛,七七八八猜了个大概。他点点头,小枫看着他点点头…

        心有不甘处,李承鄞闭眼咬牙:“好像不是这几天吧?”

        “玩得太累…提前了…我…”小枫捂脸羞羞,这人怎么还帮她记日子啊?顾不得那么多,她手忙脚乱套上衣服,准备溜之大吉。

         奈何箭已上弦不得不发,李承鄞向前一把拉住落荒而逃的人:“小枫你不能不管我…”

“我怎么办?”小枫抱着衣服,低头在低头。看见他双腿间支棱起来的火热,哭丧着脸:“…今天真的不行…”

         “我教过你。”

         这回李承鄞真的变成了吃食,任她细啃慢舔,吞吞吐吐,小脸扑红品着这道李氏熏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手欠去招惹,点到之时李承鄞舒服呼出一口气。她的唾液融合着熏肠爆出浆液,小枫哭唧唧微肿双唇,李承鄞王八蛋的说词是骂了一遍又一遍,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后面的事儿是她能控制的么,还不是李承鄞那混蛋将她搓圆捏扁。小厨房内正在洗碗的某人,神清气爽,清神从何而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闲话扯桑麻,清泉温香茶,观朝披晚霞,明月入篱笆。共剪西窗烛,拥人入怀共枕眠,蜀魄沙沙一夜人梦清。

        潭州,星沙县县衙府邸,满脸皱纹的胡县令正美滋滋躺在第七房妾室的肚皮上,听着戏曲儿,吃着顶个大的水晶葡萄,酸甜适中。俏丽丫鬟替他捏腿捶肩,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扒拉着算盘。听闻圣上微服南巡,他得把上任三年,卡要的税帐漏洞填补好,避免到时候得个晚年不安生,在牢狱里度过。

         小县城做父母官这些年头,任期即将结束。胡县令万分不舍得离开这山高皇帝远,油水丰厚的好地方,逍遥一世别无所求,美酒、美食、美女。

         摇头晃脑地感叹着,狠狠捏了把佳人小手,见引得她低声嗤恼,不由哈哈大笑。脑子里想的是昨天经过城西回访,一身彤色蜀绣襦裙的女子,探身在买唐婆婆家的糖油粑粑。明眸善睐,花信年华,瞧起面生异域人士,应是近日才到访这潭州星沙。

         花容月貌,比天上仙女还要美上三分,那么个美貌的人儿,胡县令想得口水都流了两滴。只恨天家压头迫在眉睫,没机会下手。服侍他的温氏是个妙人儿,见他心猿意马,立即讨好点拨:“老爷,你想要那城西小娘子也不难,圣上不是如今被困渝州,官道一时半会儿还清不出来呢。”

        胡县令“呸”了她一口,若是十几年前刚中进士,风华正茂也就罢了,现在都年过半百老头一个,他再自恋也不会觉得娇俏玲珑大美人能看得上自己。 

        温氏笑道:“老爷,强扭的瓜不一定不甜,生米煮成熟饭,谁还顾得上那么多,再说了老爷,你想的是人又不是心。”

“属你最懂我心。”胡县令捏了把温氏屁股,越笑越美,仿佛美人儿已经到手,美得七窍生烟神魂颠倒。 

        桂圆、花生、大枣、莲米各五钱。桑仁、山药、胡桃仁五钱,半杯白米入锅,掺六碗净水。李承鄞细细翻阅食谱,窝在偏厢小厨房内研究,早知道有书参考,他就不用一开始跟着小枫闭眼瞎抓,走了不少歪路。 

       半个时辰左右,锅内传出咕嘟咕嘟声。李承鄞弯腰添上把柴火,把火候稳住。在闷个半碗茶功夫,他亲手熬制的桂圆八宝粥,就可以完美出锅了。葡萄美酒令人醉,老饕之乐无穷妙! 

       慢摇蒲扇煨火烹粥,闭眼酸诗小赋一词调。净洗锅,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米味儿香甜勾人心,李承鄞听着暖厢房里的水声哗哗未停,要是这粥一会出锅了,他得先下手打两碗,饱得自家谁莫管。 

       以此同时暖厢房内,温液漫过凝脂肌肤,柔荑似雪,点水掠身。香汤扬起淡淡栀子花香,小枫闭目养神浸泡在浴桶里,放松四肢享受这片刻宁静。热水褪去这段时日的疲惫,让她有点昏昏欲睡,扯下盖在脸上的绢帕,擦拭周身嘴里哼着曲西洲小调,惬意至极。

       忽然暖厢外传来“哐啷哐啷”的声响,小枫停了嘴里的半截小曲,竖耳侧听。声音没有停止,就像谁故意在暖厢门外走来走去一样。哐啷声像极了那年万国来朝,倭国使民穿的木鞋走路的声音。当时她还很好奇,穿的什么走得哐哐响,低头细看了很久,李承鄞给她说倭国那边穿的这种鞋,叫木屐。 

        别苑也没木屐啊,皱眉想了想。小枫疑惑开口:“李承鄞?”房外的声音听见她的呼唤,瞬间戛然而止,随后又像是疯跑般在门的那头造出更大的声响。 

        “李承鄞!!是你在外面么…”门外依旧无人应答,小枫除了李承鄞三个字喊得铿锵有力外,剩下的那句话几乎是带着颤音抖出来的。因为门外的声响,除了哐哐走路声,连衣服摩擦声都没有。 

       仅一门之隔,她也不敢拉开房门直面,更怕那东西破门而入。小枫鼓了鼓勇气,抱着衣服离门远一点,躲在芙蓉屏风后面,做足气势的朝门外吼道:“不管你是谁,请你现在赶紧离开!!一会儿我夫君来了,你看他不揍死你!” 

       门外动静又停了下来,停了很长时间,小枫赶紧穿好衣物,那东西好像被她威胁住走了。正当她伸手准备去拉门的时候,凑门很近能清楚看到另外一头影子都没有,门框突然发出像被谁恶狠狠踹了一脚的声响。

这下小枫无论如何都稳不住了,她在迟钝在神经大条,事情就发生在眼前,没有人的情况下门被人踹了一脚,还是恶狠狠地一脚。她抱头窜到木桶后面,疯狂大喊:“李承鄞!!!”

        听到小娘子这句撕心裂肺的大叫,原本在院落翻搅热粥仔细吹凉的李承鄞,心头一凛。拉开暖厢阁房门,一地水渍却不见小枫身影,最后他还是在芙蓉屏风后面的卧榻旁发现,已经被吓得蜷缩成一团的小娘子。 

        “呜呜呜呜……这别苑太可怕了,李承鄞真的太可怕了,这里不干净,刚刚有人踹我的门,但是没有人影呜呜呜…”小枫吓得语无伦次,看清楚来人泪花珠珠掉个不停,还比划着手给他说什么倭国,什么木屐鞋。 

        李承鄞是个无神论者,不信邪祟,堂堂九五之尊那可能被什么魍魉魑魅盯上,此时事宜他也不好把那些大道搬上劝说。小枫懵懵地抱着双膝,蜷在太师椅上,从暖阁抱出来后一直这样。李承鄞缓缓开口:“小枫?我熬了桂圆八宝粥,你尝尝么?” 

       “嗯?”小枫缓了下神,摇摇头:“不了,我不想吃饭。” 

       李承鄞顿了顿,这事儿还是得直面解决,沉下心道:“那说说最近你觉得奇怪的事吧?” 

       小娘子抽了把鼻子,点点头缓缓道来。各类事情都是一开始小枫都说过的,女人家心思细腻对生活上的异常比较敏感。李承鄞当时都是当耳边风吹,听听就算了,唯独留心的就是什么晚上睡觉时,叩好院落里的房门之类,他已经算浅觉轻眠了,稍微风吹草动都会醒来看看,比如昨儿个半夜院子里溜进来只猫。 

        爬上爬下的翻这窜哪儿的,还蹭得桌子上的茶杯哐哐响。小娘子是睡得丝毫反应没有,身都没翻一下,还是他独自起身捉住那只猫,提出别苑。 

        沉默到这儿,小枫似乎想起什么继续道:“对了李承鄞,还有一个点很奇怪,你在别苑的时候就相安无事。只要和你不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开始四处作妖。那天中午也是,你在厅堂外廊喝茶,我困得不行就侧身去后院午睡,那一觉睡得我好累,总是有个小孩子坐在我腿上,玩我腰间荷包,醒来的时候腿都是麻麻的,起初我还以为是梦魇,就没在意…” 

        “那以后我在哪里,你在哪里不就行了么?”李承鄞答得坦然,他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只能静观其变。 

        “那我要是又洗澡怎么办?”小枫担忧开口。

李承鄞大袖一甩,拍拍身边的楠木雕花凳:“我就坐旁边看呗。” 

        “登徒子!正经点…” 

        “什么嘛,又不是没看过。”李承鄞指着起身抬手准备揍他的人:“哎,别打我啊!是你说自己害怕的,我又不怕…”不清楚就不解释,还得饱眼福,李承鄞偷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遂他心意顺水推舟。 

        当然事情发展往往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入夜时分,李承鄞在书房内手起丹青,泼墨染江山。画的都是一幅幅南巡这几日看尽的美景美色。 

        水色空濛的鄂州汉江临眺,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烟雾缭绕包裹的长江两岸下渝州,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墨笔一甩纵横四海,皇极殿中龙虎静,武当云外钟鼓清。大庸美不在缥缈云濛细雨,在哪绝色断壁峭崖。 

         溟濛渲染张张白纸变画,小枫托着脑袋看着画得起劲的李承鄞,她有些困困。哈欠连天的蹬腿伸腰,嘟嚷道:“李承鄞,我们这些画真的能卖出去么?” 

        “在上京,我的手笔是千金难买。”李承鄞不削嘚瑟,谁都眼巴巴捧着银子来求画,大皇帝都以国事繁忙等说词推脱。早年间,还能尽兴泼墨挥毫,为知己为朋友。后面他的卷卷丹青里,唯有一人,遍是如今眼前人,这是他李承鄞的小宝藏,他得好好藏起来,不容外人看见。

        不是不画了,是画的俏佳人都被小心眼收了起来。 

        小枫实在困得不行,眼皮子都睁不开,扶着头在侧塌上昏昏欲睡。又怕李承鄞一会自己走了,丢她一个人在书房,强打着精神削个苹果磨牙,啃口含糊不清道:“那美景都有了,为什么没有美食啊?” 

         “画美食干嘛?拿回去挂着画饼充饥么?”李承鄞打趣道,这女人天天的脑子里除了吃的,还是吃的。 

         “因为…唯美食不可辜负也!” 

         “切,傻瓜。” 

         小枫捏着自己腰间的荷包细看,这荷包是当初逛鬼市的时候顺回来的,有些年头。洗干净后上面还绣了五彩银丝线,没什么大的瑕疵,还是很值得的物件。就是不知道上线绣的图腾是个什么,歪七扭八地从来没见过,稀罕得紧。

荷包模样甚是别致,李承鄞抬眼就看到了小娘子手里的荷包,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你买来,就丢马车上了呢。” 

        “才没有,我又不败家,买的东西不用放着干嘛?”小枫嘴里回着话,帮李承鄞把作好的画挂起来,晾干墨迹。细细数数还真画了不少,整整十五副。都还没开摊呢,小枫就开盘算每副画的定价:“这幅二十两不能再多了,这幅就…五十吧,细节勾勒得不错。”

         “那布景构图呢?”李承鄞回问,十两二十两的又不是卖白菜。一般商人买卖,若是朝廷没固定税率的,几乎是坐地起价,中间利润很高。

        话问到重点,小枫双手捂着耳朵打哈哈:“不知道不知道,睡觉咯…再不睡觉明天早市就起不来了。”

         吹灭书房灯盏,李承鄞掌了另外一盏暖黄的烛台,牵着自家小娘子回到寝厢内房。思来想去,小枫对今天白日发生的事,任心存余悸,每天拉合上的房门第二天都会被打开一个缝,缝的大小程度正好够一个人的头探进来。虽然害怕,但小枫还是接了两碗清水,抵在合严实的房门后面,只要外面一拉房门,清水就会洒得满地都是。

         布置好这个小机关,瞬间心里安心许多。那一夜她睡得却不是很好,半夜梦魇。又是个小孩背站在搭衣服架子旁,扯着她衣服上的荷包,抽泣道:“我不愿意来的,是你带我回家,但是你又不和我玩…”

       “和我玩啊…”小孩子哒哒哒在房里跑起来,撅着小嘴喊道:“又不和我玩,还把我困在这里,我无聊死了啊啊啊…”

       “你今天还凶凶我!威胁我!我…我才不怕你夫君呢!!呜呜呜呜呜呜…他好可怕…呜呜呜…我不敢吓他,他杀了好多人…他背后全是白骨…呜呜呜…”

       “别看了!困不住我的,我要去捣乱…反正谁也抓不住我…哈哈哈哈…谁也抓不住我…抓不住我…”

        小枫就像清醒做着梦一样看着眼前景象,那孩子始终背对着她,一会哭一会笑渗人可怖。就在她准备一脚把李承鄞踹醒起来看的时候,小孩子似乎有所察觉,安静地走向脸盆边,毫无血色的双手伸进盆里,扑腾得水到处都是。

        “你是谁家的孩子?”小枫张嘴努力很久,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那种感觉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她怎么挣扎,怎么大喊都叫不出来。

房里疯闹的小孩停了下来:“你是在问我么?你居然能说得了话!!啊啊啊啊…肯定是这个人的原因,他太凶了,你不知道…我…我…我为什么不敢吓他…我也不知道…他双手血淋淋的…我没人要啊…没人要……呜呜呜呜呜呜…我怎么没人要呢?”

                小孩依旧背对小枫,倒着走到卧床前的案几旁。气急败坏的一脚踢翻案几置气道:“你要我过去!又让这个人横在我俩中间!气死了…气死了…” 

        这娃娃是真的很怕李承鄞,但小枫更怕这娃娃,怕他一回头是血肉模糊的面孔。她闭着眼睛努力往李承鄞怀里挤,耳畔叽叽喳喳吵闹的声响不知响了多久,突然停了,她也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做梦又不像做梦,让翌日清晨百鸟鸣啼,晓色笼罩进厢房的时候,小枫像彻夜未眠那般,又困又累。揉着睡眼,拧着绢帕擦脸,昨晚梦见的小孩,几乎是把这间厢房,砸了个稀烂。睁眼看见四处完好无损,那肯定是吓得过度,做了个梦,房门也是完整合着并未被拉来留个缝隙。 

        李承鄞撑着腰,嘴里抱怨:“一晚上都在挤我,差点让我从床上翻下来…”说着一把拉开房门,外面传来哐当两声响,原本搁房门内装满清水的碗,被挪到了门外。 

        这下让原本暖阳照阁的别苑,变得诡异起来,李承鄞也周身寒意四起。小枫听见门外动静后,整个人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而更吓人的就是,昨晚晾好的十五副画作,被扯丢得满书房都是,其中渝州长江月映月的那副,还印了个小娃娃的墨渍手印。 

       霎时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鸡皮疙瘩从头皮一直炸到脚心,变为寒意窜脊。小枫绷不住了,想起昨晚做的梦境,小孩一直扯她的荷包,翻找出来带着颤音畏诺道:“李承鄞…我梦到的…小娃娃他总是围着我荷包转,说他不想来,又不放他走…”

接过荷包,李承鄞皱眉看着上面古怪的图腾,不就上次在鬼市看见的那个么。除了图腾外他觉得都还好,就当时阿秉一个劲儿说,这玩意看着邪祟,不建议入手。多想皆虚,李承鄞掏出腰间利刃,刺啦划烂荷包发现内含夹层,夹层里裹着的是一撮柔软的毛发,是满月幼儿的胎毛。 

        座敷童子原本是很老实的妖怪,盛传倭国那边会有自私的法师用结界将他们困住,带来带去给宅院带来兴旺。因近年和倭国交往甚多,他李承鄞也是有所耳闻那边的风俗民情。如今手里这个,估摸着是被困年岁太久,脾气暴躁甚是调皮。 

        小枫巴巴地拽着他袖子,烂怂着小脸问:“这啥啊?娃娃的头发么…” 

        “没事,给我吧。”李承鄞拿块绢帕,将划烂的荷包裹好。推搡下小枫:“去看看,还有那些画作没受损,今儿个下午我俩还得去摆摊呢。” 

                思虑到梦里那小娃娃很是忌惮李承鄞,小枫也没多问,交出荷包后心里这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丢了烫手山芋,她心里舒坦不少。 

       日头偏正,太阳毒辣当头。城西街边儿撑起一帐帷幔,挂起卷卷丹青,随风飘飘荡荡。小枫搭着手里团扇张望,长长街道路人稀疏。忧心忡忡的模样,看得李承鄞柔声安抚:“急不得的,慢慢来。” 

        以手遮阳,小枫翘首眺望远处裁缝铺:“我没急,李承鄞你看那边干嘛呢?围那么多人…” 

        胡县令呢,千里做官只为钱财。人生没什么大智大儒,贪生怕死得很。为了敷衍了事,务必要在圣上下达星沙前把所有积欠税款和罚金收足,部分上缴国库让政绩完美,部分上缴私库让钱包鼓鼓。

衙役们窝着一肚子气,烈炎晒得心烦气躁,空气闷热难耐,还得在城里到处找钱!而那胡县令也不觉得恼,还亲自监督。 

        赵家裁缝铺被砸了个稀烂,赵掌柜站在门口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挨千刀的狗畜生!!生儿子没屁眼,娶老婆被人睡!祖坟被刨拿着你十八代祖宗的骨灰到处扬!!” 

        气得胡县令大怒,伸腿就给赵掌柜一脚踹去,还不解气人都躺地上了,依旧为停。围观百姓不敢招惹这位父母官,纷纷避头远去,无一人敢上前劝阻。 

        出完气甩袖出门的胡县令,吹着胡子准备去下家收税。刚踏出裁缝店,就看见上次一袭彤色蜀绣的小美人儿,抬头张望他这个方向,心里瞬间清风徐来。而小美人儿旁边坐了个男子,正把玩着手里茶盏,也同时在看他这边,忽如乌云密布心头不快。 

        端着架子走到画摊前,卷卷丹青都是些山水秀丽。揣着袖子露出八颗大黄牙,故作要买画的样子随手指了一副:“哟哟哟…这画儿不错啊,多少银两?”

        烂葫芦里卖臭药,小枫摇着手里团扇,先看看李承鄞,那人闭目养神装作听不到。她鬼门心思起,无奸不成商县老爷,不缺钱。张口就是:“一百两!!”

       “一百两?太贵了吧…”胡县令摸摸口袋,犹犹豫豫。

        她继续看李承鄞,并未发话。端着茶盏抿了一口,都不看摊位上情况一眼,小枫双手一抱:“我夫君说了,低于一百两不卖,一百两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经商之道,她略感参透。

        话完,小枫还轻踹了李承鄞一脚:“是吧,夫君。”

       李承鄞闷声点头,揽着小娘子在身边坐下,才抬头看向画摊,退让一步:“开门生意,就折半吧。”

      “折半?”小枫噘嘴嘟嚷:“那我们得卖多久,才能赚够今天的钱啊…”

       “许一人购千回,不许千人购一回。”话完,李承鄞还宠溺地捏了把小娘子的鼻子。

         胡县令看着美人儿身边的男子,嫉妒得后牙咬得咔咔响,他也想摸摸那弱柳迎风的细腰。那家伙不过就是脸生得俊俏些,白嫩书生卖画为生,一无是处。强抢这件事是愈发决定下来,先起刁难让他心里舒坦点。胡县令翻脸变卦,挑衅到:“在这地界上摆摊卖画,按照朝廷律法应该缴纳摊位费,一百两。”

        “你不讹人么,朝廷那条律法有这项规定?”

美人生气胡县令看得暗爽,而那男子脸色就没那么舒心了,本温润如玉的人瞬间剑眉冷挑,骤然降温。不怒自威开口淡然:“行,我们交。”

                小枫掏着白银,心里骂骂咧咧十分不满,将钱财甩在摊位上,杏眼冷横:“一百两是交几天的?” 

        “五天。”胡县令揣着袖子谄媚,眼神递交跟随的衙役去收钱财。 

        “租赁一天二十两?那税收呢?”寡不敌众,以退为进。李承鄞将小枫拉到身后,意识他来处理。 

       胡县令乱翻账本,信口胡诌:“税收三成。” 

       “可我记得,潭州星沙税收今年朝廷是降为两成。” 

        “地界潭州星沙,我是父母官,当然是我说了为主。”胡县令趾高气扬地晃脑到,不管是谁,到了他的地界,就得遵循他的规矩。 

        强龙不压地头蛇,吃了上次渝州百口莫辩的亏,小枫这次也是抱手,拭目以待看戏。她嘴上不饶的人,估摸就只有李承鄞一个,除了李承鄞她貌似谁也吵不过…想想有点丢脸。 

         李承鄞玩味地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叹了句:“是么?身为父母官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然呢?别扯那些没用的,卖画的祝你五天后,还能交得起租赁!” 

        待胡县令抬腿一走,小枫玩心大起,学着宫里前来谨言的那些老叟作揖:“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莫要随意揣摩圣意。”李承鄞故作宫里姿态,甩袖冷道。他误打误撞的还碰了个,如此胆大妄为的县令,南巡还真有点意思。 

        摆了半天画摊,一下午来不过才赚了几十两银子。小枫巴巴数这手里白银,愁眉苦脸:“啊…我从来没觉得赚钱难…” 

         “万事开头都难。”坐了一下午,李承鄞也是腰酸背痛,起身舒展着四肢。他从来没摆摊做过什么生意,收拾着摊位上的画卷。 

        住临街的唐婆婆挎着菜篮子回家,看见小枫就和蔼可亲唤着:“李家小娘子今天不买糖油粑粑了么?” 

        瘪嘴看着手里白银,小枫咬牙摇头:“不了,今天我夫君做了好吃的,得留肚子回家吃!” 

        唐婆婆眼神不太好,走近几步看了眼李承鄞,咧着嘴笑道:“哟,这不是前几日在南城早市,帮我提东西的李家公子嘛。”

李承鄞憨笑回应,小枫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小声道:“看不出来嘛啊?大皇帝可以…呀…” 

        “闭嘴。” 

        “嘀咕什么呢?”唐婆婆打开自家院门,朝小枫招呼道:“李家小娘子,你上次不是说我家肘子炖得忒香么,婆婆大方不整那些拧巴的,实实在在炖了两只肘子,你们端回家吃。” 

        “哎…婆婆使不得使不得。”小枫赶紧推脱,那锅香喷喷的肘子。一是她端不动,二是她和李承鄞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唐婆婆不高兴叉腰:“我叫你们拿就拿,说了不整那些拧巴的,多来买我家糖油粑粑就行。”老来小老来小,真怄起气来小枫也怕她气着自个。 

        疯狂向远处站着看戏的某人,使眼色求救解围。李承鄞明意捏着今天赚的银子,一把塞给唐婆婆:“婆婆您拿好,您的心意我们夫妻二人领了。但是我们的心意您也得拿好,礼尚往来嘛。” 

        “哎哟,给什么钱嘛…我不要钱…” 

        “这不行,一码归一码该给的。您老就拿去买点别的好吃的,而这锅肘子呢,我们只端一半,多了吃不了可惜。”李承鄞继续劝说,小枫也跟着叨叨许久,最后还以不收钱,以后不买她家糖油粑粑为由。唐婆婆才退步巍巍收下白银,翻了家里小一点的炖盅盛了只肘子抬出去。 

       酸菜炖肘子味儿甚好,好到什么程度呢?让李承鄞一边食知其味,提笔细写菜谱,捋了个大概调料方子。小枫一边闭眼品尝,啃着筷子吧唧回味:“要我觉得吧,这肘子点睛之笔应该是酸酸的这个蔬菜。” 

        “白菜?” 

        “是吧…” 

        “拿醋腌么?”李承鄞质疑。 

        小枫迷惑:“是么?那脆脆的哎。” 

        “那可能是腌制时辰问题?” 

         李承鄞掰着手指,估算个大概日程,势必要学会这道酸菜炖肘子!肥而不腻,肉香四溢,皮糯骨酥。           

        这厢头情深意长,月姣姣,两心烧烧,扑通扑通乱蹦跳。那厢头风吹野草疯长,他心悄悄,微风轻拂面,山中有鹿来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今儿这厢戏唱得甚好,来宾坐满席,一曲结束高呼在来一曲儿。李秉文也肆机小赚一笔,端茶递水之时顺便帮人看看手相。

相手之法,先看掌型,次观八卦,掌有厚薄,指有长短,纹有深浅,色有明滞,务得君臣得位,五行得配,八卦有停,宾主相匀,只可主去犟宾,不许宾来犟主。 

        既对应八卦,坎、艮、震、巽、离、坤、兑、乾,显尽人本身八种福禄。展露额角,惹得戏班子的那些师兄师弟们,全都排队来找他看相。李秉文坐地起价,两个铜板看一次。 

        曲终收场,叶啼锵锵下台,就看见一个二个不知道围一起干嘛,清嗓愠怒:“不抓紧时间收拾,明早还得起来练功呢。” 

        其中一个还未出师的小旦,抬头看到叶啼嬉笑:“别呀,李三儿在给大伙看手相呢!师兄您也来看个呗。” 

       道家玄学盛传千年,都不是空穴来风的说道。叶啼卸了身上戏服,攥着手心也向前想听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连看了几十个人的手相,都很平平无奇,李秉文脑海里只有那一张张八卦图阵对应掠过。突然伸面前的手纹,让他愣了一下,命薄? 

       在一抬头,更是懵了神。那张生命线短而半途中断的,手纹居然是叶啼的手,他蹙眉深思不敢妄言。 

       叶啼收手:“江湖骗子,想什么呢?” 

       “嗯…”李三儿盯着叶啼那张脸,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红颜薄命,得找个命硬的夫君嫁了才好。比如我?”他话刚落音,惹得一堂人轰然大笑。 

        叶啼冷冷剜了他一眼:“什么臭毛病?” 

        “我们不要告诉他,李三儿是个傻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旦角捂嘴狂笑,众人都是如此,捂嘴偷乐的说着什么,我们不要告诉他,傻子是会传染的。 

        有点尴尬,李秉文挠挠头,沉默半响:“叶啼!我哪儿傻啊?” 

        绘得一手好脸谱的师兄,过来拍拍李三儿肩膀,叹息:“三儿啊,识相看手纹儿,你搁武当呆那么几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我还好吧?眼力见…”李秉文闷头苦想,他为什么要有眼力见啊?自诩应该还是不错的吧。 

       然而本来风生水起的李秉文,突然因为那晚手相事件,变成了戏班子里的小傻子。

其次,星沙县的百姓对于选画入手收藏这路门道,他们看中的是年岁成分,不是入微精细。 李承鄞得意的泼文洒墨,让周边百姓新鲜了两天,忽然滞销。 

       加上胡县令各种挤兑压榨,别说小枫了,李承鄞那种稳如泰山的人都好几次,差点提剑把不知死活的县令削成一片一片。 

       李承鄞气极闭眼,手里的茶杯不知道捏碎了第几个,他忍。看看这县令还能作妖成什么样,要玩就玩大的!绝对要千刀万剐,让这个破县令痛苦而死! 

       小枫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在找钱换手时恶心的县令,居然趁李承鄞低头翻画卷的空隙,偷摸她的手!气得她当街就给这人窝心一脚,把李承鄞给看懵了。她也不好大声嚷嚷,踹了人怕县令趁机刁难,赶紧躲李承鄞身后。她一定要把这破县令手砍了!忍,尽量忍,和李承鄞一起等他口中说的那个时机,新账旧账一起算! 

       昔日惊蛰一别的裴将军,终于在绕过十八弯山路崎岖,于一个半月后的谷雨时节抵达星沙县城西小别苑。斜阳偏落袅袅炊烟从小院中飘出,他轻推院门,看见厅堂坐着的皇后娘娘,不知道在对什么鼓掌欢呼。 

        顺着方向望去,偏房内窜出条人影,像个傻子般拍胸自夸。哦,不对,那个傻子是他的陛下… 

        两傻子在厅堂内对着只烧鸡手舞足蹈,让裴将军恍惚看见了,当年进京朝拜的丹蚩使臣。想必应该也是喝了不少酒吧?

上一章 【東宫】桑榆未晚·伍·相逢修道半缘君 東宫桑榆未晚游记系列最新章节 下一章 【東宫】桑榆未晚·柒·夫唱妇随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