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香鲸之海1

少女梦到了一片宝蓝中带着祖母绿的大海，海面上悠闲的抹香鲸群向着天空喷出雨伞般的水花。

日光穿过白色的纱窗，微风轻拂，少女的睫毛动了动。抬手挡了挡阳光。

“啊！”

“完蛋啦！迟到啦！”声音透过墙壁，惊起了一群停在树梢的麻雀。

少女从床上翻了下来，急匆匆地梳洗完毕，一把抓起书包，“噔噔噔”下了楼，风一样经过了正坐在桌前看报纸的父亲。

等父亲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整个烤面包夹煎蛋已经消失，只有桌上的牛奶还在晃动。

学校的铃声有节奏地响起，许昕月踩着铃声朝教室百米冲刺，终于在最后两秒冲到了座位上。

她还没有把书包放到抽屉里，老师就拿着教案出现了。

许昕月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男孩子。男孩子留着清爽的发型，有着小鹿一样温和的眼睛和柔和的脸部曲线，他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对于许昕月愤然的目光似乎浑然不觉，兀自打开了复习笔记。

“岁寒，你上来把这道题给大家解一下。”老师朝男生打了个招呼，那个被叫到名字的男孩子应声走上前来，拿起粉笔。

黑板上发出了“哒哒哒”的声音，许昕月在座位上不满地“哼”了一声。

课间时分，许昕月气鼓鼓地跑到了正在翻口袋书的岁寒面前：“喂，今天你怎么不喊我啊?”

“不是你说三天之内不要来烦你吗?要是敢来就揍我。”岁寒放下了书本，注视着前方一脸怨气的青梅竹马。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许昕月反问道，“那我之前让你帮我设计的物理实验……”

话音还未落，岁寒就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里面是详细的物理实验设计和步骤，还有实验数据和结论。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少女的气焰下去了一半，但是她仍垂死挣扎：

“都是你早晨没喊我，害得我早饭就吃了两片面包，到现在肚子还饿！”

岁寒不动声色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熟悉的纸杯，上面贴着标签：红茶拿铁，热，无糖，波霸。

许昕月抽了抽嘴角，拿起奶茶：“算你识相。”说完潇洒地转身，想给自己挽回最后一点面子。

“等等。”

许昕月微微侧身，有些脸红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吸管。

岁寒和许昕月五岁相识。那天，许昕月的妈妈看到了帮忙搬家的岁寒，连连赞叹：“你们家的女儿真是又漂亮又懂事呀，哪像我们家的……”说完，朝着正努力爬树的小昕月看了一眼。

岁寒的妈妈抱着他笑了起来：“我们家是男孩子。岁寒，叫阿姨好，还有那边的小姐姐，叫姐姐好。”

许昕月比岁寒大了半岁，就这半岁让小昕月从小就有了守护者的勇气。

当初岁寒被小区里其他大孩子抢了玩具，哭哭啼啼地来找她，许昕月一听，当时起火，一手拉起岁寒，一手拿起手边的AD钙奶瓶子就要去复仇。结果出了门发现瓶子不趁手，立刻就丢了，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大孩子一看到许昕月，吓得拔腿就跑，回家抵住家门。六岁的许昕月犹如项羽附体，拿着树枝就捅门，直到大人带着孩子跑出来赔礼道歉才罢休。

这一战成名以后，小昕月逐渐成了园区一霸。

岁寒就好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小昕月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因为长得过于白净，他经常被误认成女孩子，所以在从小就不爱穿裙子还剪着短发的小昕月身边，就格外扎眼。

后来升入初中，渐渐有了男女意识的岁寒再也不愿意喊许昕月姐姐，许昕月虽然有些不满，但看着两人日渐趋近的身高，也无可奈何。

有时候许昕月回想起儿时打闹的二人，对比现在越来越话少的岁寒，不禁摇头叹气。

可这声叹，对于许昕月而言，也只是偶尔为之。

她更多的时间依然是没心没肺的打闹，有时候甚至会兄弟一样拍着岁寒的肩，有时候又会莫名把他当弟弟教育。

直到升入高中后，岁寒才在许昕月的脸上，看到了属于少女的娇羞。

“岁寒，你知道林尽染吗？”

岁寒看着许昕月脸上的绯红，想起了傍晚在体育馆里交过手的那个男孩子，那如雕刻般的五官、太阳般的笑容。

“知道。”

“啊啊啊！他好帅啊！你看……他每天都会在操场上打篮球呢！岁寒，你怎么不去啊?”

岁寒心里有些波动，说：“我中午想看看书。”

“真没劲，你不去，我去啦！”说完，她便一溜烟跑了，差点撞上捧着资料进门的同学。

“许昕月，许同学！要讨论实验啊……”

话音未落，岁寒接过了她手中的资料，那是小组作业中属于许昕月的部分。

可能布置作业的时候，她满脑子只想着林尽染的比赛了吧。

“我来吧。她要做的那一份，给我就好。”

岁寒，岁寒，岁寒。

少女充满活力的声音时不时会在岁寒耳边响起。

人如其名，岁寒并不是一个外向的人，他的朋友屈指可数。

儿时的玩伴就只有许昕月一个。

连许昕月自己都没意识到当初是她自然地拉起岁寒的手，拖着他和小伙伴一起玩，岁寒才有了朋友。

人和人的交往，总是需要有人迈出第一步。

许昕月总是乐于成为那个主动的人，宛如海洋里友好的海豚，能轻易和任何生物打成一片；而岁寒就好像那个体形硕大却害羞的抹香鲸，深深地潜入海底，偶尔浮上海面，孤单地寻觅自己的同类。

“岁寒，岁寒。”少女的呼唤把难得开小差的岁寒拉了回来，岁寒一抬头，就看见许昕月的周围似乎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放学一起走呀。”

看着许昕月露出的小虎牙，岁寒习惯性地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

上一次许昕月朝自己露出这样的笑容，是以离家出走为名，活生生地把自己三年的压岁钱都打劫了，还在自己家里白吃白喝了三天。

再上一次，是骑自行车把小区的绿化带给撞了，她没事，但绿化带毁了，因为害怕被父母责罚，所以她想要他出面顶包。

哀叹一声后，岁寒点点头，顺便合上了面前那份写着许昕月名字的化学课题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