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卷残尽,无问西东。
万事皆可抛,因果不论;有过之而无不及,谁人淼淼。
道琼斯不知道怎么办,她脑中心里皆空白...
盈盛是要废了白允珈的双手啊?...她看得且是呆愣。
说是爱屋及乌也好,许是因他,她斗不过的是神仙,不敢斗的也是神仙;卑微也好,尊重也罢,她现在都动不了啊...
“唰!”那声音,是鞭打临风声。
道琼斯看着白允珈,今非太子庙,昔比上元节...似如自己,又似如他,到底为什么要救一个这样子的人呢?
那又是怎样子的人呢...她闭眼想,无动于衷,袖手旁观的鼠辈吧?
“咻!”涳然,冷不丁的又现另一个声音。
“啊?”旁的众人异口唏嘘起。
“你一个活了几百年的,怎会用一根草来打一个几十岁的,死不要脸。”那兮是年少声语轻扬,红衣白衫银白发,笑语嫣然,张口闭口就是骂了盈盛个措手不及,在地,是几段荆棘,长绸白绫。
是道长!道琼斯委实更加惊喜,是白允珈得救,是他出现,一举两得。
“这人是...卖糖葫芦的?”白允珈跌坐在地,仰看他上上下下,嘴角上扬的发懵。
“你又是谁,强词夺理。”盈盛回神,消了些戾气,正然问他,乍一眼,这骂人的少年郎,更像他,她甚是怀疑自己抓错人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初,名暄,字无胤,不怕你知道,我的名字反正也要让天下人都记得的。”他红衣白衫,银冠半束发;容色白皙,五官玉楔,丰神俊朗,瑰姿艳逸得直逼人不敢直视,不过总在笑,也不知他是在嘲笑还是讪笑了,却都狂妄邪魅得很了。
“无胤...是当年那个妖道啊,还活着,反正他死活我们都不能怎么样他。”老人家念叨着,微微叹气。
“...”道琼斯赶忙上前扶起那傻丫头的功夫,就入耳了这样一句话。
这局势,她只能走,她很清楚,也很明白,无胤能让盈盛分散注意力的时间,若有若无。
况且他这般深不见底,捉摸不透,或许连杀神都是可以的了,没人的话能打压得了他,招摇不羁;似也没人管他,浩浩荡荡。
“你叫无胤?你...”盈盛刚要说什么,白允珈就揪起他的衣袖了。
“糖葫芦人,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再救救他?”还一个劲的眼睛比划在盈盛和他之间的——雨师孑。
白允珈那比划,让人看去更像是个白眼,真的是仇深似海,血海深仇得要面子了。
“那就躲在我身后,如果担心看着就好了。”收绫,他头也不回的答应了。
“喂,你们...”道琼斯退步排开,挡在雨师孑面前,“道长,这人救不得。”
“如何救不得,你倒是说说。”无胤歪着头问她。
“说不得。”道琼斯如此说,自己到底还是要插这一脚的了。
“本仙还未说话,你个凡人丫头在这自当说不得。”盈盛瞥眼看她,甚是觉得道琼斯以下犯上,管她是不是和无胤认识。
那无胤就不是了吗?她却不生气...道琼斯看不懂。
“喂,这位姑娘。”无胤一眼似曾相识的看她,指了指雨师孑,“我虽记性不好,但方才可一直都看着,这个人是和你没关系,你本就不能断人生死,而且,他救了人,是个好人,就不该死。”
真的是好有道理!
他还是她记忆中的是非分明,救人为习,他记得什么?唯一就是,就是...仿佛不记得她,口口称喂了。
“...”道琼斯无言以对,真的是贵人多忘事,她的贵人,真的忘事。
“无胤公子,你是要他么?本仙也就是闹着玩,给你就是了。”见着道琼斯不说话了,盈盛欢然笑着,手呼一风,把雨师孑推给他,甚是期待着什么。
“这?这就放人了?”道琼斯看不懂,众人也看不懂了。
“你的条件是?”无胤狐疑,眯眼看着她,正欲扶住推来而倒的雨师孑。
“自然是,请公子随我回花界。”乱风之中,盈盛这般笑着,迎风可见的是她得意。
“住手!”流光一剑,断述其间,道琼斯很明白,很清楚,不能让雨师孑得救,更不能让无胤作为交换,这一条条一件件,都是对道琼斯不好。
五个人一台戏,看样子是走不了了。
“哦?又来了个不知死活的凡人野丫头。”盈盛温而微怒,已是荆棘化刃了,下去就是一剑。
“锵!”白绫卷挡。
“呵,在我的地方,舞刀弄枪,杀人不见血的,未免也太放肆了吧。”绫下,是他笑然依旧,是他背后的太子神像,惟妙惟肖,交相辉映。
“什么!”盈盛尽收眼底的惊然,却是收不回剑了。
“熊!”白允珈又放火了,站起来的是雨师孑。
“终于,你终于承认了...”道琼斯看着他的背影,也看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太清楚,太明白。
“咻!”盈盛慌了,直出荆棘空舞,想要挣开。
“休想再害人!”白允珈火烧袭上,荆棘皆退得退,毁得毁。
“不行,不行,这是要闹出人命啊?!”旁的人都慌了。
“花神大人这是怎么了,那妖人是做了什么威胁她吗?”有人这时还在嚼舌根。
“这...你,竟有这般阴毒之物!”盈盛瞧着那白绫紧卷不放,荆棘吸入了什么,直叫她咳嗽。
“哦,尸毒粉而已。”他终于收绫,附半身头与盈盛平视,忽而笑了,“没事的,中了这东西,尸体怎样,你就怎样。”
她不是最不屑的就是凡人么?这倒可以让她死得跟人一样,尘归尘,土归土。
“什么...”她崩然跌跪,周遭是白允珈的余火,道琼斯的剑立,还有持枪在旁的雨师孑。
乍然,盈盛还是衣衫整齐,毫发无损,但是她却哭得极为难看。
“盈盛大人!”仙侍上前护着,乱作一团。
“让开...”盈盛推开仙侍。
“你到底还是这个样子,自作自受,因果报应的道理,众生平等,人神不限。”道琼斯看到底,说出了这句话,也是她唯一,唯一不会违背的明白的道理...
但还是躲在他身后啊。
“砰!”枪声,雨师孑神色平平,持枪半空,余烟散散。
“对不起,对不起...”她低着头,泪滴如豆,芳草有生,她的手中了弹,无血无伤,阵法幽兰展开,如春风化雨。
岁岁枯荣,人非草木,也非草皆人命,死无余辜。
“哈哈哈哈,厉害啊,没白救,竟然把我的尸毒净化了。”无胤的神色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的。
“那妖道果然是要作妖了!”旁人又说,一个个都怕起来了。
原来谣言也有可信,道琼斯一下就已经信了大半了。
“这可太不好玩了。”他言道,旧是笑着,道琼斯已经看不出那是什么笑了,四周银蝶四起,他执手红伞长带流苏。
道琼斯已经觉得自己身上这衣服不怎么好了。
“糖葫芦人他怎么了...”白允珈吓得后退,她深觉这些东西窒息阴阵。
“别说话。”雨师孑备起,在旁掩护。
“...你要做什么?”道琼斯持剑在后,隐去了什么要说的,什么都要防的。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妖人...”他前行至盈盛旁边,伞遮得见不着表情,抬手,放在跪地的盈盛头上,“那我这个妖人就在这里告诉你,就是要在你们眼里晃悠...”
“噗!...”回风,流光剑穿透无胤的胸膛,无颜色,“直到你们自戳双眼,才罢休。”他嘴角溢流红色,招魂伞落去,蝶尽消逝。
盈盛好端端的站了起来,惊诧的看着他,“我,我的元神,都恢复了!”
“元神!?”道琼斯惊了,飞剑出去的手停滞半空。
“咻!”他瘦瘦高高的身子不倒,指回按出剑飞回在她面前的地上,“砰——”
“我说姑娘,人神虽不限,但,到底还是不同的;你要记住,红衣服,可穿不得。”他回身而转,笑得安然,恍若就只是吐了点血。
“不是的道长...”道琼斯想说什么,难受得语无伦次,再去前一步,死死拉住他的袖子,“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他,她不知道尸毒粉是毒于粉碎魂灵,光光净化完全只是死得慢些而已。
对不起他,因为自己所见所感一剑而去,毫不犹豫。
对不起他,自己自负盈亏,不明白他只是意气教训,未曾杀心四起。
道琼斯此时未曾想如此,自戳双眼。
“糖葫芦人!”白允珈叫唤,他渐渐化蝶欲去,如若分身。
“道长...”道琼斯呜咽着,死死拉着他红袖一角。
“姑娘,你别哭了行吗?”无胤被逗笑了,“这是我受伤了呢,还要我来哄你啊,你哄哄我行不行?”
“...”道琼斯手里一狠,更加不放了,瞪大了眼睛,哄你个大头鬼啊哄哄哄!气得不行。
“呼——”仔细一看,那些银蝶不是他身上分出来的,却风似的越来越多了。
“盈盛大人,这是?”仙侍惊诧,众人早就一言不发了,也就她敢说话了。
“死魂虫破茧的死魂蝶,而且这么多...”盈盛念叨道,“他真的是他吗?...”
回头,是高耸入云的太子神像。
许是这位太子殿下也忘得干净,当自己是个妖道,招摇不羁的妖人无胤。
但他又说,这是他的地方。
若不是灵枯疫,妖神太子大救四方,她花界岌岌可危,才会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人,相见恨晚。
其实,盈盛也认不得,无胤到底是不是他吧,道琼斯却是太明白。
到底,太子庙也是她找他的小闹一场而已啊。
“都,都,不,不见了!”旁的信徒眼看得真真的,蝶风过后,一人不留,也就盈盛还在了。
“不见了好,都是些厉害人物,闹腾啊。”老人家拿着扫帚,在庙里收拾了起来。
“老人家,您一把年纪,让我来吧。”盈盛笑得像他的女儿一般,替手拿过扫帚,叫着仙侍帮忙。
花神盈盛,初入尘世;她瞬而明白,万物皆有灵,众生皆平等,生如夏花花间酒,死若红泥小火炉,活着是本事,能让人活下去,更是本事,亦是职责。
“唰——”平安京,福树坊,日记翻翻,印刻入典。
“道长,这次怎么不走了?”道琼斯对桌而坐的是无胤,左边是雨师孑,右边是白允珈。
“哦,本来贫道就是出来寻不死药的,本来以为不用太久,看样子还得要些时间啊。”他托腮的歪头看向中置的大福树,琳琳琅琅的都是福袋挂满。
“药不是已经没了吗?”白允珈插嘴,这可是她亲自烧的。
“无所谓,贫道可以自配。”无胤漫然,觉着,那老鬼还可以撑些时日,不就是被雷劈一下而已吗!
“那为何要跟着我们?”雨师孑这话说得,真的是撇得一干二净。
“喂,什么跟着啊,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他托腮手放下一拍案,起身欲去,“是我带你们出来的,我要是真的一个人走了,你们不得被那些百姓逼问吗?”
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透心凉得很了,救了些什么人,谢谢都不说!算了算了,贫道是出家人!
“道长等等。”道琼斯上前,直接从背后拉住他的手?
“姑娘,你...”无胤心累得一批。
“道长,你就这么走了,不心痛吗?”道琼斯这话说得极有意思了。
“...”心痛?是的吧,他个不死之身那伤早就自己愈合了,心痛的是,救了人还被人心上捅了一个凉快,亏了亏了。
“对啊,糖葫芦人,你要什么药方,我们来帮你找!”白允珈又兴冲冲的脑子开了窍,她很喜欢无胤,是一定要把他留下的。
是的,现在去跟盈盛借药,太尴尬了,不闹还好,这一闹,真的太对不起人家了。
“...”无胤回头看了看他们,不想说什么,却是很想离那本日记远一点,方才已经见到,盈盛的身家明细都存典得一清二楚,这真的太可怕了,写得事出有因的是——云苏太子!
“但是...”他迟疑道,寻思着怎样如何拒绝得好听些。
“求求你了,糖葫芦人!”白允珈哀声求着,拿着一串糖葫芦在他眼前晃悠,又大又圆又红!
“成交。”真是太狠了。无胤一口嚼着糖葫芦,一边就这样答应了。
“...”道琼斯心想,白允珈开窍真的可怕得厉害。
“不过,姑娘,你这本书可得收好。”无胤吞了口糖葫芦,正色说道,“它里面存典的日记魔卡已经因为灵枯疫而消逝,而只有一张不是人化的魔卡存在了下来。”
他说的自是流光了。
“继续说。”唰得一声,道琼斯拿出了剑。
“...”无胤退了一步,吃了口糖葫芦压压惊,“所以,它又受云苏的仙力充沛,盈盛的开铺激活,成为了,记录神仙命系的,百世抄。”
“神仙的命薄吗?”雨师孑看着,深思熟虑。
“那么,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让道长回答。”道琼斯快手把书从雨师孑的视野变走。
“什么事?”又吞了口糖葫芦。
“道长到底贵庚?”这的确是个问题,大问题,什么岁数了还喜欢吃糖葫芦!
“哦,贫道自出师门,排行第三。”他是这么说的。
“我称你为道长,但这么一来,我并无师门,出身孤儿,自是看着比道长大的。不偏不倚,道长可叫我...”
“姐姐。”又是一个糖葫芦,他边嚼边笑,很是开心。
道琼斯越是看不懂,却看着心里也没有这么沉郁了。
说是忘恩负义也好,说是没心没肺也好,她对于无胤,说不清道不明。
无胤对她,并没有架子,救命贵人的架子,反而随心随性,招摇不羁得深不可测,又纯善耿直。
他如若是她的善恶有报,她的风月无边,她的与世无争,相比太子,许就是太子,道琼斯也不能把握,她害怕,像那一剑一样,让她后悔莫及。
一颦如魔,不惜自入瓮;
一叶知秋,爱恨莫须有。
一字白首,浅情挥不休,
一唤,一声,风流。
第六章•现世篇•岁岁枯荣草木生•完结
微末不错我这是开篇以来第几次开虐了?(冷酷无情)
微末真的呢读者老爷们我写虐完全半点感觉都没有呢
微末所以说太子庙一事就此告捷
微末他们的路途才刚刚开始哦(´-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