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雨

三月末的雨下得又急又快，外面雷声吵得叙清涣有些烦躁。

　　他吃完晚餐回到检察院，回想起曲无烟说过的话，他永远猜不透她究竟想做什么。

　　一直如此，她永远都是下棋人，从未败过。

　　叙清涣看着桌上20页的发言稿，按了按太阳穴。

　　倏而，他侧眼看着手腕上的手环，想起两人在海上的时候，他打开盒子，她第一次看到手环时的表情，惊奇又可爱。

　　海上的风，吹起的波浪，一圈一圈。

　　将他们的船包围，也将他的心包围。

　　如果他们都是普通人，是不是就可以乘着船，去很多很多地方冒险。她又贪吃，能吃到各地美食，肯定很开心。

　　门被敲开，许小生提着医药箱走进来。

　　又看到他在盯着手环发呆，想了想还是不提刚才中枢大楼的消息。

　　“换完药，早点睡吧，明天大会上，可是全球人都看着呢。”

　　大家陆续回到总部。

　　鲁先生受了很重的伤，是兔子扛回来的。

　　气氛有些压抑。

　　总部医生给三月做完检查后，欲言又止。

　　“医生，三月的腿......”孽无忧连忙上前问道。

　　“腿上的血止住了。”医生顿了顿，还是沉着声音说道，“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众人神情一凛。

　　孽无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青空。”一声呼唤从房间里传来。

　　孽无忧连忙推门进去。

　　房间里充斥着血和消毒水的味道，三月躺在她的床上，身边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医疗器械，大团大团的绷带红透了，还有盘子里刚取的弹片。

　　“三月......”孽无忧上前，来到三月的床边。

　　三月依旧如往常一般，声音不高不低，没有任何表情，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先坐下吧。”

　　孽无忧乖乖的坐下。

　　“没办法跟你一起见萤火。”三月说。

　　孽无忧轻轻握住她的手，摇摇头：“不，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三月似乎叹了口气，她看着天花板。

　　“你应该知道，我们寿命很短的，做改造时，撑不过去的话，就会死在罐子里，即使撑过去了，也活不过十年。”

　　孽无忧看着她慢悠悠的说着，心却被剜开一样。

　　哪怕是爷爷死去和尘夏失踪的消息，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在自己眼前，生命一点点流逝那般剧烈的感受。

　　“我很高兴，能陪伴你这么久。”三月声音缓缓低下来，好像有了些情绪起伏。

　　孽无忧红着眼睛，看着她。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期待跟你见面，我在想将军口中的女孩，是不是很漂亮，她会不会喜欢我。”

　　“很抱歉在那种情况下与你见面，但是，我不想看你难过。”三月似乎想起第一次和孽无忧见面的时候，在S级挑战赛之后，她看到一身黑衣的女孩坐在那里，孤零零的，传递给她很多情绪，有懊恼、难过、紧张、痛苦。

　　各种情绪像一团团乌云。

　　“一直没能帮到你什么。”

　　三月说完，缓缓用手伸进头皮，缓缓下拉。

　　头皮顺着头骨被掀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零件。

　　直到一张人脸被完全揭下，露出一张右边装着零件，左边缝着针线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像是烫伤，又像被虫子啃食过。

　　她将脸皮放下，再次伸手剥开了右脸上的一个开关，一张芯片被递了出来。

　　孽无忧饶是见过改造实验，这一幕也将她震惊了。

　　三月拔出芯片的一刻，她的皮肤开始出现了细微的血丝。

　　“这是DR芯片。”三月将手中的芯片放到孽无忧手上。

　　孽无忧猛地摇摇头，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

　　“里面有我所知的所有信息。”三月说完，左边的脸露出一个酒窝。

　　只是那满是疤痕的脸，很难看出她是否笑了。

　　“我不要。”孽无忧想都没想，握住她的手，“我带你去找芮尔博士。”

　　“改造体是修不好的。”三月说话似乎急促起来，她深深的看着孽无忧，“孽无忧。”

　　孽无忧在听到她这一声呼唤，情绪终于失控。

　　“再见啦。”

　　心电图拉成了横线。

　　雨停了。

　　在三月份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