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人手已经够了，你也要去？”荒川疑惑地看着换了身衣服的大天狗。
“这片陆地上可能有对我有用的东西。”
荒川翻了个白眼，转身吩咐船员把缆绳系紧点儿。
“酒吞，我们先走，大天狗，你在后面盯着点儿，别让他们掉队。”自罗生湾一战后，荒川和酒吞亲近了不少。两人现在正带着其他船员去森林里寻找淡水。
“喂，我们往哪走？”酒吞看着荒川。
荒川像条猎犬一样嗅了嗅林中的空气：“跟我来。”
“我靠，你是水獭精吗……”两人互损着对方走进了丛林。这里的路比黑夜岛上的好走很多，两人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全然没注意身后的大部队已没了踪影。
大约走了几里路后，酒吞果然望见远方有个湖，隐约还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看来是口活水。
“行啊！有你的！快走！”两人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了过去。
湖越来越近了。酒吞比荒川跑得快些，因此他先停了下来。
“怎么了？愣着干嘛？”荒川追上来，见到眼前的景象，也愣住了：
包围整个湖的，是堆积如山的骸骨！人类的头骨清晰可见！
“我靠……你他妈不会找了个祖坟吧……”
“不对，这里面……有人鱼的骨骼。”大天狗突然像个幽灵似的出现在两人身后。
“操！你他妈从哪冒出来的？”荒川被这前后夹击的状况吓了一跳，气急败坏地骂着大天狗，“老子不是让你看着那群废物吗？”
“放心，”大天狗的语气让人完全没有跟他吵的欲望，“丢不了，我给他们留了路标。”
“我说，”酒吞突然插了句话，“问题的关键难道不是……这水还能喝吗？”
“你们两个带着其他人去上游，我在这里看看，”大天狗蹲了下来，捡起了一根细长而尖锐的骨头，“看，这是人鱼的骨刺。”
荒川被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带着酒吞去找其他船员了。
“喂，大天狗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两人走出去十来米之后，酒吞忍不住悄悄问荒川，“他明明可以做二副的啊……”
“他……”荒川犹豫了一下，说，“他是个研究人鱼的人。”
“什么？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船长就是因为这个才招了他，他也是得知船长这次是去捕人鱼才跟了我们。”
“这么说……”酒吞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也是刚被你们招募的。”
“也不能这么说……”荒川摇摇头，“大约在我们去黑夜岛的前几天，船长一个人登上了陆地，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总之他带回了大天狗和一堆厚厚的书籍，至于大天狗之前在哪混，我就更不知道了。”
酒吞心中的疑问完全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更多了。他还想追问什么，却听到前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副，二副，你们怎么在这？”那些船员终于赶上来了。
“跟我们来。”荒川招呼着他们，带领众人朝上游走去。
又走了十来分钟，果然见到一股淙淙涌动的泉水。众人欢呼起来，都忙着去装水了。不一会所有的容器都盛满了淡水，荒川便带着众人返回。
由于负重，回程的速度慢了许多。等他们走出丛林时，大天狗早已在海滩上等着他们了。
在荒川的管教下，船员们配合得已经非常默契了。他们有条不紊地将一桶桶淡水运上阴阳号，酒吞几人只需帮把手就行了。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荒川问大天狗。
“大约有一半是人类的骸骨，其余一半是人鱼的。”
“怎么会……”荒川也皱起了眉，“这些人和人鱼同归于尽了？还是说食用人鱼肉的人真的会被诅咒而死？”
“现在也没有结论，登船吧。”
酒吞刚一上船就急匆匆赶回了房间，他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水缸仍然完好地放置在那里，人鱼也完好地躺在里面。酒吞走近看了看，才猛然发现不对：
人鱼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呈现出缺氧的青紫色，那双金眸已开始向上翻——酒吞意识到，他需要空气。
眼下屋内只有酒吞一人，荒川还在甲板上。跑出去叫人怕是来不及了，人鱼随时可能窒息而死。酒吞猛地吸了口气，双手抓紧压在水缸上的盖子。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鼓鼓地撑起了衣衫。那块当初他和荒川两人合力才盖上的盖子，竟奇迹般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哗啦”，垂死的人鱼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头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空气。酒吞见状继续用力向上抬，尽可能多地给人鱼留出呼吸的空间。
“你在干什么？”门口传来大天狗的声音。
“帮、忙。”酒吞从牙缝里断断续续地挤出两个字。他已经到了极限，力量的过度消耗使他全身都在颤抖。好在大天狗也立刻看出情况不对，他取来一本厚实的书，插进了盖子与水缸之间。就在书插进去的一瞬间，酒吞“咣当”倒在了地上。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研究……人鱼的……”酒吞喘着粗气，质问大天狗，“连他们……需要……空气……都不知道？”
“是我疏忽了……”大天狗盯着水缸里的人鱼，不像是在回答酒吞，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酒吞缓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勉强坐了起来，还是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酸痛：“那你到底研究出什么来了？”
大天狗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盯着酒吞。大天狗的容貌其实也生得极好看，只是没有酒吞那样张扬。他的发色是极淡的金色，每根发丝都服服帖帖的；他的眼是极淡的蓝色，像是被极冰冰封的海面，无论如何也掀不起一丝波澜。只是现在，那冰层竟爆裂开来，涌出一股浓郁的渴望，像是要从酒吞身上挖点什么出来似的。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初在甲板上……是怎么躲过它的进攻的？”
屋子里的空气沉默了好几秒，片刻后酒吞就像没听见一样，依旧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和大天狗聊了起来：“大天狗，人鱼的寿命很长吧……”
“……是的，人类与其相比就如同夏虫。”
“你说这条人鱼刚成年？那也得有个百八十年了吧……”酒吞的嘴角挂着戏谑的笑，眼神却飘忽不定，好像生怕被人一眼看到心里去。
“不。”大天狗还是认真地答了起来，“人鱼是一种很奇异的生物，比起它们漫长的生命，它们的幼年期极短。幼鱼会很快长大，然后开始享受漫长的寿命……”“那是多久？”酒吞突然打断了大天狗，他倔强地与大天狗对视了几秒，想借此掩饰自己的失态。
大天狗坦然对上酒吞的紫眸：“……有个体差异，不过一般也就十来年时间。”
酒吞脸色“唰”地变了。有什么诡异的东西自他的瞳孔中散开，弥漫在他紫罗兰色的虹膜里，令这抹紫色变得如此浓郁，像是淬了毒。
“那么，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大天狗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是怎么躲开人鱼的进攻的——你的反应太快了，就好像提前知道它要做什么似的！”
“刺啦——”酒吞用力扯开了衣领，几颗扣子承受不住张力而崩飞了出去，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大天狗盯着酒吞露出的结实的胸膛。在饱满的胸肌之间，心口处的位置，有一片淡淡的瘢痕。
“本大爷……曾经见过这条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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