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加油，你是最棒的

帮着冉冉又翻了一次身，文聪看着墙上时针逐渐靠近“7”的钟表，担心把人给饿坏了，终于憋不住出了声：“冉冉，快七点了，吃点东西吧。想吃什么？叫赵子彦派个人下去买？”

　　冉冉痛的脱力，其实此时根本没有半点饥饿的感觉，但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吃点东西积攒体力，再加上文聪也总是要吃饭的，就哑着嗓子开口：“我喝粥就行，你再看看你吃什么吧。”说完便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不再说话了。

　　文聪看他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没半点怨气，只觉得心疼。轻轻揉了一把冉冉的脑袋，才抽出手机给赵子卓发了消息让他帮忙解决下二人的晚餐问题。

　　看到手机上几乎是秒回的“好的”二字，文聪就收起了手机，坐回床尾用实际行动安抚着有点小情绪的冉冉，病房里再次恢复了落针可闻的安静。

　　赵子卓没出十分钟就满头大汗的出现在了病房门口，手里拎着的纸袋倒是规规整整不见有半分汤水溢出。

　　其实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刚刚吃完饭，正站在职工食堂的打饭窗口纠结要给好友夫夫二人买些什么，收到顾政弘发来的菜单如蒙大赦，插了同事的队就赶紧带着东西往回赶。

　　捋顺了呼吸，赵子卓推门进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只能辨出顾政弘冉冉两人在病房沙发前一坐一立的黑色剪影，他们的背后是窗外的车水马龙，然而两个人却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冉冉又在阵痛了。

　　他压抑着痛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埋在文聪上腹的脑袋被汗打湿，五官紧皱涨红了一张俊脸，双手紧紧大力握着顾政弘的小臂颤抖着，肚子坠在岔开的双腿间狠狠收缩着，硬的连孩子在肚子里的挣动都看不出来。

　　文聪感受到冉冉的紧绷，双手扶住他的两肩上下来回滑动试图分散些他的注意力，嘴里不住地小声鼓励着：“乖，再坚持一下，很快就结束了……吸气，吐气……很好，我们冉冉最棒了！”语调听起来像是在哄小朋友，有些滑稽但好在万祺还算受用，乖乖按照指令照做，尽量放松身体挨过这又拔高了一度的疼痛。

　　这波阵痛结束，冉冉直接脱力摊进了顾政弘怀里，文聪早有准备，稳稳地接住了软下身子的冉冉，搂进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又吃了苦头的爱人，于心不忍在心里默默叹气。

　　待冉冉调整好呼吸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赵子卓才端着热腾腾的粥和汤包出了声：“怎么跑沙发上去了？快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我干儿子。”

　　帮冉冉调整好坐姿，文聪回身接过赵子卓手里的东西，弯腰一样样摆在了冉冉面前的矮几上，冉冉看着他忙活，开口小声回答赵子卓刚刚的问话：“疼，躺不住了，坐起来喘气能畅快点。”

　　赵子卓挑眉表示理解，催促二人赶紧吃饭，自己则转身去确认胎心监护仪上的数据。

　　文聪委身坐在了万祺身边，抬手环住冉冉的肩：“怎么样，吃点吧？”

　　冉冉看了他一眼，理了理他有些褶皱的衣领，才赏了个眼神给桌上摆了半桌的各式清粥小菜灌汤包：“好，你也快吃。”

　　平心而论，赵子卓医院职工食堂的饭还是很良心的。绿豆粥清香四溢，红油小菜色泽明亮，灌汤包更是一个个精精神神的立在笼屉里，薄薄的外皮透出了内里汤汁的颜色，向上腾腾地冒着热气，卷着鲜香的气息挑逗着人的味蕾。

　　本该是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此时在平时从不挑食极好养活的冉冉看来却不知怎的总觉得油腻到无从下口，连那香味都勾得他觉得恶心想吐。

　　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胃里的翻腾，冉冉执起筷子戳了戳那个圆滚滚的汤包，见文聪还不动筷子，只直直盯着他看，轻叹了口气，夹了个汤包到文聪面前的醋碟里，自己则端起了粥碗：“快吃吧，应该还有的熬。”

　　闻言，文聪终于舍得挪开了一下自己定在冉冉脸上的眼神，但也仅仅只是一下，待他给冉冉夹了包子端起粥碗后，眼睛便再次一瞬不瞬的盯着冉冉的脸，好像只要一刻看不见他，他就会长了翅膀扑腾着飞走一样。

　　冉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挪了挪位置，痛的苍白的脸上开始浮起可疑的红晕，但鉴于孩子的另一个爸爸实在是过分紧张，也便随他去了，小口小口地咬着汤包吞着粥，在文聪的注目礼下淡定的进食。

　　但是没吃几口，文聪就见冉冉抖着手放下了碗筷扶住了腹侧开始不住抽气。

　　显而易见的，新一轮的阵痛又开始了。

　　文聪也忙不迭地撂下了碗筷将后仰的冉冉往怀里带，顺着宫缩推挤胎儿下行的力道轻轻揉捏他的腰侧。

　　文聪使力环着冉冉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冉冉顺势将头搁在了他的肩窝处，鼻腔里充斥着的满满都是文聪身上好闻又熟悉的味道，让他感到了些许的熨帖。

　　但是来不及享受这亲密的时光，在冉冉一度以为这波宫缩已经要停止的时候，疼痛徒然拔高了一个度卷土重来。

　　冉冉猝不及防，自开始分娩以来的第一声惨叫破口而出。

　　冉冉只觉得有一双无名的大手攥住他的子宫生生往下扯，盆骨后腰痛感连成一片，孩子也不安分的踢踹着，胃部翻腾着猛刷存在感，让冉冉第一次觉得心力交瘁。

　　本能地蜷缩起双腿抵住下腹，上身也控制不住的往下缩，直到脑袋滑到了文聪的胸口才堪堪停下，双手一时找不到支撑，慌乱之中一把揪住了文聪衬衣的衣襟猛地用力收紧，骨节分明的手上瞬间青筋暴起，彰显着冉冉正在承受的莫大痛苦。

　　文聪也不敢动弹，生怕再给爱人增添哪怕多一分的痛苦，只是沉着脸收紧了怀抱，暗暗祈祷这波宫缩能赶紧停下。

　　冉冉又僵着身子硬撑了一分多钟，这波宫缩才算是完全过去。但他躺着没动，只伏在文聪的胸前大口大口费力地喘气，脸涨得通红，许久都没有缓过来。文聪心里发慌，不住地拍他的背给他顺气，但似乎收效甚微。

　　还是赵子卓及时察觉出了不对，见冉冉实在喘的辛苦，他利索的连接好了氧气泵，而后示意文聪将人扶回病床吸氧以缓解症状。

　　从窗边沙发到病床短短几步之遥冉冉走的却是格外辛苦，几乎是全程依靠着文聪施给他的力量一步一歇挪到了床边，接着便侧坐到床上双手撑膝，任由赵子卓摆弄着氧气管往他脸上招呼，帮他固定鼻导管。

　　吸氧缓解了冉冉缺氧的症状，但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他脸上因憋气而产生的病态的红晕，使他的脸色迅速变成苍白。透明的软管横亘在冉冉俊俏的面容上，让文聪觉得面前的人相比刚才，更多了些让人怜惜的脆弱，和隐隐的、不知因何而起的倔强。

　　膨隆的大肚子此时坠在冉冉腿间倒是难得的安稳，但也仅限于孩子没有作动、宫缩没有到来，肚腹将近三十斤的重量难以忽视，就算只是平静地挂在身前也让冉冉的腰背时刻饱受折磨，牵拉着浑身的肌肉酸痛的好似刚刚找谁打过一架。持续的宫缩累的万祺此刻连手指都懒得动一动，但他却执意不肯躺下——站是站不住了，但退而求其次也要保持坐卧位，借重力的作用让孩子下来的快些。

　　见他执意如此，赵子卓和文聪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只是文聪默默起身圈住了冉冉的上身，无言的给予他支持和安慰。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阵痛时疏时密时急时缓，一波波地裹挟着能让冉冉万般不适的力量侵袭而来，让缩在文聪怀里的人不受控制的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