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玉儿拉着小卒子出了大殿,不管师兄弟目光,想来乾玉儿性子野惯了,门内弟子已是见怪不怪。
小卒子跟在乾玉儿身后,乾玉儿笑道“嘻嘻,小卒子,以后我就是你师姐啦!”
“啊?”小卒子不明白。
乾玉儿又是嬉笑“啊什么啊,快走,师姐带你去看咱们衡山四绝!”
两人自山路逶迤直上,途中见过古朴雅致的凉亭,听过书院朗朗读书声。
走得一阵,就到了南天门,牌坊高耸入云,朱漆鲜红大字雕刻的独具匠心。云雾缭绕,小卒子对下方看得不甚清楚,隐约可见一座船形大石静卧,就像一座船儿在云海中乘风破浪。
乾玉儿清脆亮腔“那是‘飞来船’,衬以流云。”
小卒子点头“哦。”
乾玉儿言道“这里便是南天门了,是衡山前后山的分界,山阳为前,山阴为后,地宗就建在后山。其次便是我青云四峰了。”
小卒子静静聆听少女详解,那艳丽的容貌,不输这南天门的壮观,清脆的嗓音,盖过了白鹤鸣啼。
乾玉儿侃侃而谈“东有紫盖,南有烟霞,天柱位西,碧罗居北,当然,这些都比不过祝融峰。”
小卒子疑问“为什么比不过?”
乾玉儿做了个鬼脸,“你跟上来就知道啦!”
过不多时,就到了祝融峰,云雾似青烟袅袅,小卒子举目仰望,竟是看不到峰顶。
既看不到峰顶,复又下望,少年只觉身在天上,生平第一次做到了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转头望向少女,此刻夕阳余晖笼罩,又有云雾点缀,眼前佳人哪是寻常少女,只觉入了仙境,巧遇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形如流云,身如和风,眸如清水,眉似秀峰,巧笑嫣然之际,比那垂阳更暖人心。
少年一时心猿意马,张望得既痴且呆,一种从未得到过的欢喜满足涌入心腔,心想:便是这般看她一辈子,我也愿意。
少女不会刻意做作小女儿姿态,于祝融峰上,轻起朱唇,向着远方呼喊!
清脆嗓音落在少年心尖,认为是仙音拂过,温暖了身心,只道是:
形遮云烟绕,风波送余温,雾隐山石色,惊见(xian)俏佳人……
天色已晚,只来得及看了祝融峰,两人顺路而返。
路途中,小卒子已是心醉神迷,想到:纵不能跟大哥同门,但能和师姐同宗,已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不该再奢求其他。
两人回到乾寂潇的四合小院,院内种有腊梅,此刻已过了月份,看来要等年底才能观望其艳争百花。
乾玉儿带着小卒子进入客厅,乾寂潇夫妇已等了多时。
乾寂潇见两人回来,当即对乾玉儿斥责道“这个时辰了才知道回来!”
乾玉儿轻吐俏舌,奔向夜蓉怀中撒娇“娘亲,爹爹他凶我。”
夜蓉轻抚乾玉儿秀发,甚是慈爱。
乾寂潇又待斥责,却不想夜蓉目光看来,斥责的话竟是不敢说出口。
小卒子看着其一家三口如此温馨,心情不免低落:我若是有爹娘就好了。
乾寂潇目光扫向小卒子,声色严厉“傻愣着干什么,还要为师教你么!”
“啊?”小卒子顿显局促不安,心想:莫不是泸州城的事,他们还放在心上。
见少年囧样,母女二人在一旁掩嘴轻笑。
夜蓉温声提醒道“傻孩子,还不快拜师!”
小卒子“哦”了一声,便再无下文,拜师礼仪没人教过他,他也不知该怎么做。
乾玉儿实在看不下去,一脸嫌弃的嬉笑“傻兮兮的!”
夜蓉吩咐少女乖巧坐在一边,又把自家夫君迎上主位,然后端了拜师茶给少年,“孩子,还不给你师傅敬茶!”
小卒子慌乱点头,毛手毛脚把茶水递向乾寂潇,乾寂潇皱眉看着少年,面皮轻微抽搐,头一回见站着拜师的。
少年不明其里,只能尴尬站着,乾玉儿被急得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想来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走上前,伸出秀足,向后踢其膝关节,少年当即跪地,还好手中端的稳,不然茶水也洒了。
小卒子在此时才摸到窍门,递上茶水,恭声道“拜见师傅,请师傅用茶!”
乾寂潇这才面露欣慰,接过拜师茶,细细饮下!
乾玉儿在一边老气横秋般摇头叹气“倒像是我们逼你拜师一样!”
小卒子大感尴尬,伸出三指右手挠了挠头……
拜了师,夜蓉早已备好饭菜,小卒子很荣幸能共聚晚宴。
夜蓉考虑得周到,给小卒子准备了米粥。
少年左手拿汤勺,看着乾寂潇夫妇细嚼慢咽,又扫向那没吃相的乾玉儿,心中感动: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吃过晚饭,乾寂潇安排了小卒子住处。
月光照耀,乾寂潇引着小卒子在山路迂回,路上花木繁杂,青砖黛瓦的房屋三三两两,多属木竹屋舍点缀其中。
小卒子跟着乾寂潇到了一座小院,院内有井,深井四方均有房间。
“南面那间房从此便是你的住处了,你也没有多余的衣物,改明儿让你师娘给你做两件!”乾寂潇指向南面空房,和蔼言道。
小卒子看向师尊,月光照射下,那是慈爱的面孔,小卒子感激点头。
指引了住处,乾寂潇离去了。走时还不忘安排小卒子早起上烟霞峰授课。
少年凝望师尊的背影,心想:终是苦尽甘来,如今也有了疼我爱我之人,大哥,师尊,师娘,师姐,小卒子定会刻苦学艺,不辜负你们的栽培。
想罢,心中心悦,走向南面空屋,入住进去。
推开门,杂尘扑鼻,应是许久未打扫,隐隐的还有吱吱声,小卒子笑道“看来并非是无主之屋!”
夜色已黑尽,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小卒子也不想打扫了,心想明天有时间给它整理过。
睡惯了露天席地,终于有了暖窝,纵是鼠道虫鸣,小卒子也只觉得舒坦,一觉醒来到天明。
“咚…咚…咚!”晨钟响起,小卒子睡眼朦胧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借着明亮之光,才发现放内灰尘撒满全屋,到处有蜘蛛结网,不免心惊,自己竟是心安理得睡了一夜,小家伙们竟没打扰自己,难道是它们也觉自己太过艰辛,放自己一马?
小卒子叹了口气,想起昨晚师尊吩咐,早起上烟霞峰授课,心想:还是回来在收拾吧。
出了房门,院内其他房间还是闭门深掩,心道:莫非此间小院只有我一人?
少年来到深井,井内有水,一旁有桶,约莫两丈的麻绳束缚在桶把手。
小卒子思量一阵,将桶绳起端在右手腕绕了几圈,继而抛下水桶,桶在井内盛满水,小卒子便左手提绳,右手挽绳,待提上这一只水,已是累的气喘吁吁。
简单梳洗了一番,小卒子便出了院落。昨日乾玉儿说过烟霞峰在南天门右后,便循着路找去。
一路走来,并未见到其他师兄弟,小卒子只觉奇怪,但奇怪归奇怪,还是要去烟霞峰授课,但衡山实在浩大,少年也不知身在何方,兜兜转转,终于看到了南天门,复又往南天门右侧行去。
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一座高耸山峰聚集了百来位人影,细瞧之下,乾寂潇位居山中央教导门下弟子。
小卒子方才醒悟,自己竟是耽误了时辰,怀着忐忑心情,奔跑上去。
烟霞峰中央开辟出了一块演武台,方圆约莫七丈远。乾寂潇在台上远远的看到了奔来的小卒子。
待小卒子上来,乾寂潇已是众怒难任,言道“你倒是好大的架子,这时候才来,那还不如不来!”
小卒子自知理亏,但纵是有理也不敢回怼师尊,找不到说辞,唯有静静站着,由着师兄弟们指指点点。
“这小子也真厉害,都日上三竿了才想着上早课。”
“这小子面生得很,你们见过没?”
“没见过,难道师尊又收徒啦?”
“应该是,不过这小子莫非也是想学师妹罢课不成?”
“呵呵,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手指都少了两截,还不知道笨鸟先飞!”
小卒子早受够了白眼,仍是凭师兄弟们如何嘲讽数落,也是脸不红,气不喘。
乾寂潇喝道“好了”!门下弟子再不敢多言。
乾寂潇道“以后这便是你们的小师弟,他入门晚了许多,你们要多教导他!”
转而乾寂潇看向小卒子“下去吧!”
小卒子点点头退下,并入弟子潮流,然而小卒子每到一处,其余弟子皆后退一步,竟是把小卒子孤立出去,乾寂潇没太注意。
小卒子上山以来,久违的孤独再次落在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