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司马容等人在无恶殿中焦灼地等了半日，终于见路招摇抱着厉尘澜疾奔了进来，她顾不上歇气便大叫道：“顾晗光，你快看看，墨青怎么样了？”

顾晗光早料到这一番折腾下来，厉尘澜临盆的日子势必要提前，所以早就备好了一切生产事宜，但见到厉尘澜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些慌了手脚。

路招摇怀中的人早已昏死过去，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呼吸微弱到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他下身的衣裤被晕染得一片殷红，还滴滴答答地淌着血水，全身上下只有间或蹙起的眉头昭示着他还活着。

顾晗光不敢再耽搁，忙引着路招摇将厉尘澜安置在寝殿的床上，便着手准备接生。他退下他的底裤，又命人曲起他的双腿，好查看情况，这一看却吃了一惊……

“顾晗光！”路招摇见他神色不对，忙叫住他，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出来，她知道姜武做了什么，但此时，她只怕厉尘澜尚有意识，听到会更加难堪。

顾晗光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他在他产道入口处试了试，发现才开了三指，“这样下去不行。”他当机立断，让路招摇把厉尘澜扶坐起来，给他灌了一碗药，又在他舌下压了一片千年参，轻唤道：“厉尘澜，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厉尘澜缓缓睁开眼，轻轻点头。

“好，你听着，我给你喝了催产药，一会儿可能会很疼，但你不能睡过去，而且得尽量用力，否则孩子出不来，明白吗？”

“嗯……”厉尘澜又点了点头，很快他便感觉到宫缩越来越强烈，腹中的胎儿在被推着下行，不断冲击着他的耻骨，带来了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招摇……招摇……”他痛得全身汗如雨下，抑制不住地颤抖，眼前又漆黑一片，只能无助地呼唤她的名字。

“墨青，我在这儿。”路招摇紧紧抓着他的手，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听见声音略觉心安，开始咬牙忍受漫无边际的酷刑，为防止他咬伤自己，顾晗光在他口中垫了一块布帕，便开始为他推腹，如此一来，疼痛变得更为剧烈，他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头不住地向后仰，虚弱的身体艰难地挣扎着，如同一条濒死的鱼，几缕碎发湿湿地贴在脸上，身上的衣物也彻底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如此折腾了近三个时辰，孩子终于露了出来，顾晗光却脸色一变，“这……”

“怎么了？”

“胎位不正，是足先落地。”

“那怎么办？”路招摇慌得六神无主。

“……”顾晗光犹豫再三，终于拿定了主意，他从药箱里取出了一把极细极薄的刀，在酒里浸了片刻，又放到火上去烤。

路招摇看见刀子，心里“咯噔”一下，忙抓住他的手问：“你要干什么？”

“切开产道，把孩子取出来。”

“不行！”路招摇大惊失色，“墨青已经疼成这样了，怎么能再挨一刀？”

“他的羊水已经快流干了，不这样，孩子的头出不来，会窒息在里头，到时就是一尸三命！”

二人僵持不下，厉尘澜却在此时开了口，“你动手吧……我挺得住。”他说完虚弱地笑了笑，想安慰路招摇。

路招摇也知道，以他现在的情形，越拖越凶险，只好不情愿地放开了手，顾晗光于是将刀子淬了火，划开了产道两侧。

“嗯……啊！！”那一刀简直如同凌迟，厉尘澜口中溢出破碎的呻吟，全身痉挛一般颤抖了起来，好在产道被划开后总算拓宽了些，第一个孩子顺利生了出来，是个玉雪可爱的女孩儿。

相比之下，第二个孩子的分娩过程就顺利很多，至少胎位是正的，顾晗光看到胎发的时候，暗自松了一口气，半个时辰之后，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一个男孩儿平安降生了，厉尘澜也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软瘫下来，再次陷入了昏迷。

顾晗光忙得满头大汗，刚想歇一歇，却忽见他身下涌出了大量鲜血，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血液就已经漫至床边，流淌到了地上。

“墨青！”浓烈的血腥味让路招摇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想让他立即醒过来，告诉她只是虚惊一场，可他没有任何反应，顾晗光在他周身要穴下了十几针，他依然没反应。

“怎么会这样？”路招摇失声痛哭起来。

“这不可能啊，我……我再试试。”顾晗光又抽出一根银针，犹豫良久，扎在了他头顶的百会穴上。

这一针下去后，他终于恢复了些意识，失血的唇瓣阖动了几下，路招摇大喜过望，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把耳朵凑得极近，分辨了半晌，才明白他说的是：“招摇……原谅我……这是……我的选择。”他说完，慢慢停止了呼吸。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