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达北方的时候,是四月中旬,可北方仿佛没有春天,四月,炎热已经快要袭来。
为什么没有春天,我本以为到达这书里写的直爽率真的土地是凉爽的。
我和弦思站在这大城市的路口,她抱着箱子,我拖着行李,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她兴奋的抱着我的胳膊给我指抬头就能看见的很大的LED屏。
我们像两个格格不入的孩子,本就是,她,才刚刚18岁。
我们住进酒店,说是酒店,不过是一个很破旧的旅馆,两个人一间房间,一个床,屋子小的不像话,价格却贵的惊人,她好像没有看见从到达这里开始窘迫的一切,她背着身跳到床上,大喊“我们可以住在一起了”
我开始用手机找房子,在她已经劳累的睡着后,她从后面抱着我,均匀的呼吸,而我,在梦里,多少次幻想我们可以逃离然后住在一起,但真正住在一起时,我却很恐慌。
我知道,她抱着我,是我带她来的。
是我,把她拉进我的世界的。
我看着手机里一个个昂贵的房租,轻轻抓住她搭在我腰上的手,我知道,她很害怕,只是她没有说。
我们开始四处寻找房子,想在这大城市里找一个勉强落脚的地方,很难,连我这种从小都生活的不富裕的人都觉得苟延残喘,更何况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的她。
我们不断的退房租房,与南方的湿热夏季不同,北方的初夏是干燥的,走在街上,如同在蒸锅里,闷的人喘不过气。
她很不习惯这里的气候,背上开始起痘痘,常常热的脸色红的可怕,她带的繁琐的裙子一个都穿不了,我们在地下商场,讨价还价,买了几件看起来符合这里的体恤和短裤。
质量可想,粗糙的布料是她从来没有穿过的,长长的线头可以搅着手指转好几圈,可她,穿着这样落魄的衣服,也像个公主,逃亡的公主,她穿着简单的白体恤和牛仔裤笑着在我面前转圈,说自己要变成女汉子了。
我看着她在昏暗的不见一丝光的地方,旋转,忽的想起,我们刚刚熟络时,她逼我穿上和她一样漂亮的蓝色格子裙,在绿色的操场上拉着我的手,冲我大喊“你穿裙子很漂亮!”
那个夏天,阳光温暖,虽然是午后却不刺眼,我冲她说,这里的阳光很好,都不刺眼,她笑的灿烂,转着裙子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像一只可爱的天鹅。
而我,亲手把骄傲的天鹅带出了童话世界。
最后,我们在一个很老很久的小巷子里,看到了一个出租房子的广告,价格,还算合适。
她抱着箱子靠着墙蹲下,等待我给房子的主人打电话,我刚掏出手机,我们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和弦思转过头,一个喝醉了的中年男子把酒瓶摔在了地上,嘴里嘟嘟囔囔此起彼伏的骂着话,摇摇晃晃的正冲我们走来。
电话那头没有人接,我上前站在弦思前面用行李箱挡住了她。
“韵韵……我不怕”
她很怕,我分明看见她抱着箱子的双手都在颤抖,我转过身对她笑了一下,重播了电话。
在电话的嘟嘟响里,男子越走越近,手里还握着碎了的啤酒瓶把,我听着手机里像心脏跳动一样的声音,想起比弦思仅仅只大一岁的我冲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没事,我保护你。
何来保护。我和她竟是一样的害怕,不过是逞一时嘴快,在从未发生的事上下可怜的诺言。
好在那个男子虽然醉的厉害,却没有靠近我们,跌跌撞撞的在我面前半眯着眼睛走过去了。
电话通了。
那头是很嘈杂的女人的叫骂声,吓得我赶紧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弦思抬头疑惑的看着我,我冲她摇摇头。
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嗓子,说这方言,我大概猜到,她在问我是谁。
我给她说了房子的地址问她房子还租吗,她那边顿了一会,转到了一个相对安静一点的地方,声音也近了一点,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我
“几个人?”
“两个”
“我那房地方小,两个人住不下”
“……我们……挤挤吧”
那边有人唤她,尖嗓子女人又用方言大叫一声说自己在赚钱,随后问我
“情侣吗?”
我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弦思,她已经站起来了,夜色里,她正抬头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感觉到我在看她,也扭过头来,用口型问我可以吗。
我垂下眼,点点头。
那边见我迟迟不回答,说到“情侣不租昂,上一个租的情侣给我把房子整的恶心的……我那房隔音也不好,邻居……”
“不是情侣,我们俩都是女孩,朋友”
我不敢去看弦思,把全部的力量都聚在手上。
尖嗓子说可以,“房费得按月给!按天不行”
“好”
我和尖嗓子约好了时间给我钥匙,挂了电话。
天色很黑,黑的不像话,这破旧的巷子里,连一盏路灯都没有。
我看不清弦思的表情,也好把自己藏在这漆黑的夜里。
我伸手抱住她说租到房子了。
她哑着嗓子说“……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