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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临冬(下)

逐步随仙

  古荧见对面众人吃瘪的面象,心中畅快,而那转眼就可见的‘擎天’二字,也更重了几分,但更入心扉的,莫过于廖寞的行径,他真有一种天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作风。

  好似,千秋岁月在眼内却不在心中,虽有一瞬,但仅一瞬,是我在这一瞬的感觉,更像一种我既狂亦不失风雅的气息。

  于此,无物分得东西。

  可此刻,无论着装,还是家世都更胜于眼前这个寒酸少年的众人,怎能因一句话就降心相从。

  而坐于一旁的李阳虹,情绪失落,古荧流露的情怀尽在他眼中,使得他心底在自责内疚。先前,他的那一句,人无贵贱之分,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他想说的是,心却有质地之别,但不能仅看表面。

  可那一刻,他急了,总在忙碌还债的他,渐渐明白,债是还不完的,只要还背负着名字。

  他恍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艘驶向深渊的小船,只不过船上堆满了枯黄的稻草,他一根根将稻草甩下,形成一根断断续续的线,而在船上划着船桨的他泪流满目,期待着能有一艘来追回他的船。

  哪怕没有船,有座桥也是好的,只要桥上的人能听他把话说完。

  手中筷碗,饭菜真的很可口。

  另一边,已有个学子从众人中起身,端着饭碗走向古荧这边。

  可这学子刚走几步时,就有声音响起。

  “张梦阳,你什么意思,你是想做墙头草吗?”

  这位面容天生胆怯的学子止步,回过头用半声半软的硬口气回答道:“我想去哪,就去哪。”

  “好啊,真好。”为首的那位学子拍手,眼神凌厉,诡笑道:“还有谁想去那边的,一起去吧,毕竟我这地,有邪风。”

  这话一出,有几位想起身的学子又缩了回去。

  “来,坐这,位置大呢。”古荧连忙向张梦阳招手。

  张梦阳也不拘谨,挨着三人坐下,他很早开始就不爽这曹坚的所作所为,平常打压学子不说,还要以各种无理的要求收取费用,可又无可奈何,毕竟学院都传言他是史先生的远方亲戚。

  难得今日,有人反驳他。

  “我就那么随意一说,你们还真信?”廖寞边吃边道。

  “你什么意思?”曹坚怒目相斥。

  廖寞放下碗筷,他终于吃完了,随后心平气和道:“先前传这学院茅厕有鬼怪的是你吧,我这整天进进出出的,鬼怪倒没瞧上,倒是巷外新建了所茅厕,进出收费,应该与你脱不了干系。”

  “你放屁!”曹坚猛的起身,脸色通红。巷外的茅厕确实是托人建造的,收费也是两人对分,但这学院茅厕有鬼怪是他亲眼所见,怎能有假?

  “我不过就说说而已,你却当了真。”廖寞一本正经道,“我之前说的话,我自己都不信。”

  随后,廖寞收拾起碗筷,又开口道:“对了,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虽然你很聪明。”

  “你也知道史先生最重视榆枋之争,所以才设立这门前一枋一榆,并且刻意让这饭菜长年不变,想让学子保恒守之心。”

  “不过,你也没有必要逼迫我离开,我对承托一事毫无兴趣。”

  说完,廖寞还完碗筷,向着堂内,扬长而去。

  古荧几人也慢慢跟上。

  而反观曹坚众人,一片哗然。

  对于廖寞来说,承托‘擎天’文脉反而是个负担,这里面的曲曲折折他深切着明,两年前入学前,他就拒绝了。至于今日为何要说出来,一方面是告诉曹坚,而另一方面就是告诉坐于他身后的古荧。

  虽不知今日异象是何意,但绝不是什么好事,仅是一日,在廖寞冰冷的心境里,已经在为这个深夜给他递烛灯的少年放宽了些。

  可越是他人之影深入心怀,廖寞就越发愁苦,悲惨的命运,残酷的诅咒,连苟延残喘都是奢侈的自己,还能伸出手,搭上吗?

  似乎,要变天了。

  转眼下,晚秋的下昼,有似凉意,更隐藏了一股冷,如利刃蓄势待发。

  古荧睡着了,无忧无虑,廖寞回头相望,欣然一笑。

  想了想,他还是拿出了兜中的纸团,将其缓缓摊平,然后执笔沾墨,再三考虑下,那种永远也无法忘记的笔风,在缓缓勾勒着。

  似如远古的星耀,永恒而不灭,在黑暗中孤立着,只能昂首相望,而无法触及。

  每年逢今日,学院会额外多发给廖寞一张白纸,算起来这算是第三年了,已是欠下三分人情。

  老实说,每到今日廖寞有些费解,更是踌蹴不决,要说出于心怀需要对逝者祭奠,用厕纸也不是不可,可总归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不再多想,那绉巴巴的白纸,黑色线条渐渐汇聚,每一笔都像是有了生命,在不断进行塑造,最后形成了两断截然不同的符号。

  笔归位后,廖寞内心忐忑,可等了许久,纸张也不见裂痕出现。

  他不禁心生疑问,为什么这两人的名字被允许了?

  时间,转眼即逝,古荧再次睁眼已是黄昏,学堂空了大半。

  返回的路上,古荧一行人与余雅娴同处一道,几人有说有笑的,不过大多数讨论的都是些市井趣事。

  可走到分界道上,古荧才发觉今日城中人少的凄凉,似乎没了往日的繁华。

  与张梦阳,李阳虹等人分别后,古荧又回首望了望那条往日人山人海的路,想起了那个行偷窃之事的少年,又想起那个蛮不讲理的妇人,不由的叹气,而后又一笑了之。

  不知怎么了,他总觉得他能和那个少年再次相遇,他不禁遐想,两人见面,他开口问他为什么要偷东西,他会怎么答。

  随后,他跟上了廖寞他们的声音。

  而那些布列整齐的房屋,某个拐角处,李阳虹窥望着古荧离去的身影,神色悲哀,道了句:“还是欠下了。”

  回村的路上,古荧处与两人中间,问了很多问题。

  其中有一个关于为何村中没有孩童的身影。

  而后了解到,原来六年前,天降七彩,村里孩童都被有能之人收徒带走了。

  廖寞,余雅娴,偏偏是最不幸的···

  夜幕快降临之际,擎天学院大堂外,曹坚跪在那里,寒风渐起,冻得他直哆嗦。

  堂内,史先生坐于案台上,今日所发生的每一幕,他都知晓,他在等一个人,也在为眼前这个曹坚而恼怒。

  “我们史家怎么会有你这个败类外亲!”

  曹坚泣不成声,赶忙喊道:“舅爷,我错了。”

  史先生捋须长叹道:“你哪有错,错在我,原本指望你能成大器,可你尽是行小人之事,罢了,你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这一说,曹坚哭的更惨,一把鼻涕一把泪,头使劲往地板上磕,悲声尖锐,“我真错了,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在曹家我本就无出头之日,若是您真要弃我,我便死在这。反正,回去也是受尽凌辱。”

  史先生耻笑,道:“滚起来吧,你装的可真不像。”

  曹坚一听,惨象全无,一脸嬉笑。

  “滚过来。”史先生喝道。

  “是是是。”曹坚连忙跑了上去,又觉得不妥,跪在案台旁。

  史先生写了一份文书,而后扔给曹坚,曹坚见状赶忙捡了起来。

  “滚回去后交给你三叔,你三叔看后自然会为你安排分差事,切忌,再不可行小人之事,否则,我也难保你周全。”

  “门外,已备好马车,滚吧。”

  曹坚听了前一句,还在发愣,可后面一想就明白了,点头应答后,不敢再耽搁。

  而史先生看着曹坚离去的背影,不禁摇头,良久,叹了一句,:“可惜姓曹,不姓史。”

  没多久,一位身穿甲胄的人走进学院,而史先生早已在堂门外等候多时。

  这位甲胄先是向史先生拱手行礼后,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份尺书,这份尺书是以龙图腾裹身,其书口中央,有个独特的符箓,这个符号在五洲凡是官家,无人不晓。

  此乃,法家传世之金符。

  史先生接过手后,并未打开,而是在心中酝酿。

  “先生,不打开看看吗?”甲胄提醒道。

  史先生一笑,道:“这是北洲,法家的尺书我可以不授。”

  “先生言过了。”甲胄恭敬道,“我家祖师爷说了,这是您史家的机缘,但凭您做主。”

  史先生闻言一惊,缓缓拆开金符,待看完内容后,脸色一怒,将这尺书扔了出去,痛斥道:“荒唐!我史家子弟问道与法家何干。”

  甲胄一笑,不做声。

  “不授,我史家坚决不授!”史先生气喘吁吁道。

  “倘若,有人要授命呢?”甲胄问道。

  史先生一听,双眼微眯,道:“那此人就不是我史家之人。”

  “在下告退。”甲胄拱手后,便离去。

  待甲胄离去后,那份被丢在地上的尺书,缓缓漂浮而起,稳稳落于史先生掌中。

  他仰天长叹,“五百年了,整整五百年了,普天之下,终于还是我史家子弟不负前贤,踏出了这一步。”

  另一边,李阳虹故意在外逗留半天,回到了那处略显堂皇的家,一进门,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如盼归的大雁般。

  “我回来了。”李阳虹道。

  “儿子,你终于回来了,快进来,娘亲给你准备好了饭菜,都是你最爱吃的。”门外,一个拖着肥硕身子的妇人笑容满溢。

  “嗯。”李阳虹微笑道。

  食用晚饭时,房屋虽大,却清凉,饭菜可口,却无味。

  那位妇人虚心问暖,还不忘喋喋不休的贬低一番那个抛弃他们母女俩的爹。

  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李阳虹的心情就无比沉重,直至躺在床上,看着漫长的黑夜,随着掉落下的白色雪花,他才缓缓合眼。

  古荧与余雅娴回到家中后,一家人都围聚在一起,吃了个晚饭。

  倒是这余雅娴,一回到家中,就像换个人,微笑不停,话语也颇多。

  而那位老妪也是笑口常开,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古荧眼尖,发现她拄着的那根拐杖,头处有颗若隐若现的珠子,不时发亮。

  饭后,各回房间,窗外地面已是一片雪白。

  躺在床上,古荧又睡不着,摸着添加的被褥,以及那张兽皮,他突然坐起身,想起廖寞那单薄的身子,生怕这变天会把他给冻死。

  悄悄出门后,古荧又低声叫醒了余雅娴,问了廖寞的住处,便翻墙而去。

  那座破烂木屋前,那位甲胄敲了敲门,虽然破门大开。

  廖寞从中走出,冷眼问道:“有事?”

  甲胄见状不气反笑道:“以为你死了。”

  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叠黄纸,递向廖寞,道:“需要吗?”

  廖寞摇头,“有了。”

  甲胄将黄纸收回怀中,露出无奈表情,两手一摊,道:“自强呗。”

  “还有事吗?”廖寞不耐烦道。

  甲胄摸了摸下颚,思量了一番,道:“他说你要是不收这黄纸的话,他只能保你过今天,往后的日子,恐怕得靠你自己了。”

  “我不需要人保。”廖寞道。

  “哈哈,这倒也是。”甲胄笑道,指了指远处的那座孤山,“本来,是我自告奋勇来镇这座孤山的,可是没办法啊,命不够硬,镇不住。”

  说完,甲胄又认认真真看了一片廖寞,笑道:“还是你命够硬。”

  他转身离去时,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首问道:“需要我告诉你一件事吗?”

  廖寞摇头,在黑夜里,像个死人。

  甲胄自言自语道:“我师父说,你马上会有血光之灾,要是你肯求我,他能助你度过。”

  廖寞头上抬,道:“你觉得我怕死吗?”

  甲胄伸出手指,指了指廖寞,道:“你当然不怕。”

  随后,又远远传来一句。“自然有人怕。”

  廖寞站在门外,拳握得很紧,从他睁眼看世界那刻起,命就不在自己手中。

  屽魎缓缓从背后窜出,张嘴吐着气,那些雪花根本落不到廖寞身上,沾边都不行。

  古荧很急,后面干脆跑了起来,漆黑的道上,什么也看不清,只不过他发现前面竟然还有人路过,留神一看,这人穿着一身甲胄,还挺熟悉。

  后面一想,这不是当初拦门的那个吗,怎么会在这。

  跑到村子末尾,一个独立的拐角,抬头就可见那座破烂不堪的房屋。

  古荧大喊道:“廖寞!”

  不见回应,他又喊了几声。

  终于,廖寞还是从屋中走了出来。

  古荧长吁一口气,憨笑道:“还以为你不在呢?”

  廖寞盯着他,瞧见他手里的那张兽皮,没开口。

  古荧踏步上前,手一伸,道:“给你的,下雪了,别冻着了。”

  廖寞没接,古荧是硬给他挂在身上的。

  见他冷冰冰的,古荧也不在意,挥手道,“我回去了,你可别被冻死了,我这兽皮很保暖的。”

  廖寞欲言又止,静静地望着古荧离去的身影。

  大半夜,雪已停,半月挂空,如勾玉未合。

  廖寞抱膝蹲坐在草屋前的青石大道末端,面向那座在黑夜下显得孤寂的荒山。

  他依旧记得山的模样,此山在眼中虽是千步之遥,可没了清石铺垫,他无法涉足。

  他想要告诉古荧一件事,他只要踏上无青石的地界,就会死。

  今夜,九月十七,是他的生辰。

  在堂上他用了那张白纸,以笔墨画符,先前在草屋门前已是祭拜完父母,可他还是留了一些,想去祭奠荒山中的荒坟。

  可岁月终究会侵蚀,再长久的大道,也会沧桑,从而无存。

  在这最末端,他点燃了那些白纸。

  随着烟雾上升,屽魎从廖寞的影子中钻出。它虽一介虚影,可身躯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由于宿主的关系,屽魎能感受到廖寞的身躯在发颤,可它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与磨人的岁月,有点相似。

  自从恒桥被打断后,廖寞只要压腹,就会生出一股剧烈的疼痛。可今天,他想这么做。

  “你做过梦吗?”廖寞问道。清风拂过,这是九月的最后一股北风,他的发丝飘荡在北风中。

  “梦?”屽魎身影飘忽不定,问了句:“是种什么感觉?”

  廖寞微微一笑,“我觉得梦本是很痛苦的,可是最近,我的梦里,出现了很多周围的人,我居然会在梦中偷笑。”

  “笑有什么不对吗?”屽魎问道。

  “笑,其实很对。”廖寞道。

  他从怀中掏出第十八张纸,扔进炉中。

  随着这张不起眼的白纸燃烧,那股青烟在半空中盘旋,化作一头青龙。

  天空一声巨响,巨大的黑云袭来,停了的雪,又下了起来。

  廖寞望着预料之中的情景,叹口道:“临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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