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塞翁翕集笼中以自缚问道（下）

黄昏渐至，侧坐在窗台旁的古荧托着腮凝望着远方的余晖，他很惆怅，这一天是他昔日以来过得最漫长的一天。

可眼见快要入夜，心中的郁闷怎么都无法排遣掉，反而愈发使他焦虑不安。

“我做错了吗？”古荧喃喃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对了还是错了，或者说一切都是错的，仿佛只要自己动了一下就会出错。

可他纠结的地方也在这里，明明自己是在帮她抓贼，怎么会演变成这种结果。或许，自己就该如那些人所抉择的那般。这样的话，就没了烦恼吧。

古荧无精打采地起身拉下了叉竿，合上窗户，转身回至床榻躺了去。

窗外渐入夜，客栈屋脊处不知何时飞来了一只鸟，栖居在尖顶上纹丝不动，若不是它那一身洁白无瑕的羽毛，真会误认为它是个雕刻物，不过雕刻物也不会如它那般一尘不染。

它闭着眼，显得玄妙了些。

此时，对面的屋脊上也飞来一只鸟，不同的是这只鸟漆黑一团，但它的瞳中赫焕出三色混杂光芒。

黑鸟扑打起翅膀，似乎在提示白鸟。

白鸟单眼一睁又快速闭拢，眼中尽显浑然极光……

躺在床上的古荧辗转难眠，考量许久后他起身打开门来到了鲁叔的房门前。

屋内的烛光似在闪耀，他慎重的敲了敲门。

“进来吧。”

听见答声，古荧如释重负推门进了去。

鲁叔此刻还未睡，他正盘坐于床榻上调养生息。这个调气的法子他曾教过古荧，不过古荧控制不来，反而会使得自己异常难受，也就不了了之了。

古荧随便找了处坐了下来，本是想问心中所惑的，可一时间不知怎么了开不了口。

鲁叔会心一笑，“你是不是对这事没法忘怀。”

“有点。”古荧答道。

鲁叔收起姿，走至圆桌旁坐了下，语重心长道：“这都是因为你还没入得了尘法，所以会深受波折，心感滞碍。”

“尘法？那是什么？”古荧不解道。

鲁叔从桌上取出两个茶杯，提壶将其灌满，递给古荧一杯，又指了指杯子道：“这杯子里的水就像是尘法。”

古荧接杯过手，仔细向里瞅了一瞅发现只有还在晃动的水，哪有什么尘法。

鲁叔又道：“这水就似这茫茫人海，晃荡不安又摇摆不定，可终归是要静下来的。”

“这杯子就如同这个天地，载着人海。你若是在人海中不尊这个法，尘自然会反你。”

“那若是这个法不对呢？”古荧问道。

“你怎知法不对呢？你去论证过了吗？”鲁叔反问道。

古荧一时答不上来，他根本没顾及那么多问题。

鲁叔继续说道：“这法就是人与人之间形成的体制，一个人是无法撼动到根的。尘法内或多或少都有缺点，可他们终归要的是安宁，你要明白这一点。”

说完，鲁叔又抓起一把茶叶分别撒入杯内，笑道：“你的路很长，这些个道理要你自己去看，我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那我今天做的是对还是错？”古荧不甘道。

“你觉得呢？”鲁叔笑道。

“好像对了又好像错了。”古荧道。

鲁叔点了点头，肯定道：“这就是答案。”

古荧顿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他觉得鲁叔有意在避免这个答案。可不知怎么的，心情还真就宽敞了许多。

他喝了一口茶便回了屋，躺在床上回味着嘴中苦涩，又猛然发现还真有点道理，自己就如同茶叶那般，是苦味的，在没有溶解水之间，怎知水会苦？

翌日天明，古荧和叔伯们将兽皮和醇酒在当铺换了些钱币后转徙于上淮村。

上淮村处于主城区另一端，同是青石大道景象却大不同。一眼望去都是些秧田，田中片片青稞，绿林独体，溪道纵横，泥房千百户坐落当中，炊烟袅袅，一副民家福地之相。

古荧随着叔伯们进村找了户人家，租借了个空房，叔伯们似乎和出租的那位老妪很熟。只见那老妪拄着一根拐杖，佝偻着身躯，盲眼略开缝，蔼然可亲的对着叔伯们道谢。

说的什么古荧没听清，后来才知道事情原委。这老妪的儿子外出已是十年未归，家中儿媳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个孙女与她相依为命。而她之所以道谢是因为叔伯们这几年都帮了她不少忙，她本是想推辞掉租金这事，奈何叔伯们不肯，她一人拉扯孙女长大属实不易。

听到这，古荧心中莫名哀伤。

打扫一番后一行人在此暂居了下来，叔伯们又去找了个活，帮村户收割青稞。这倒是个好差事，一来叔伯们可以研习种植，二来也可以挣点小钱，还挺休闲自在的，也省去了城中处事的繁重压抑。古荧原本想去帮忙的，结果帮了倒忙，最后不了了之。

闲暇之余，又在村里闲转了起来，村中的风俗与禾村无异，只是不见孩童和少年。

古荧又沿着小溪漫步而行，渐渐地越走越远，恍恍惚惚地跟着溪水声在走。

这小溪后面分成了九道沟壑，九道沟中瘠皆是用石卵叠成的小型山峦，若是一脚踏上去怕是会毁了。可脚下有道走，想必没人会故意踏上去。

跟着再往前走，这九道沟壑又会聚成了一个椭圆的大水潭。这水潭窄尾处又有一条从上向下排灌而形成的瀑布，水潭四周环绕而立的是磐石。只能见两条流入潭中的水，看不见流出的水，兴许出口是在潭下。

潭中击水阵阵，形成一大片朦胧水气。

只是古荧要以这条道继续向上的话必须要从窄尾处攀登上去。

等古荧费劲气力攀登上去后才发现，这就是一个叠起来的双环石潭，只不过上面的更大些，下面的是小号的。更滑稽的是并不用从下面攀登上来，遥望对面，那里显然有一条进来的路。

站在这石潭上了望而去，即可看见城中景象，也可以看见村中人户。

再看四周，每块磐石上都坐卧着一位老翁。

有的在垂钓，有的在饮酒，有的则在摆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