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bg】意难平（金嫤）

       观音庙的大雨，经久未歇。那一柄朔月，措不及防，送进了金光瑶的胸膛。

       金光瑶笑了，笑得癫狂：“蓝曦臣，二哥！我金光瑶一生做尽无数坏事，杀师杀父杀兄杀友，可我独独不曾想害过你……”

        “我说过不许动！”蓝曦臣睁得双目大喊。

        “我有吗？！”金光瑶亦如是，只是满心苦涩。

        “小叔叔！”金嫤的声音在颤抖，她看着满目的血红，断臂的金光瑶，难以置信的金凌，愤怒的众人……她的突然闯入，手足无措。

        她和金凌到底该怪谁？魏无羡还是金光瑶？血脉至亲？血海深仇？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的荒诞可笑。

        她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好似神色平常。金嫤提着药箱，一步步走到金光瑶面前，蹲下身，低下头，像平常一样为他处理伤口。

       “疼吗？”女孩子的话一如往昔，金光瑶愣愣地看着她，胸口酸涩。“不疼……”金光瑶的声音温柔，完全看不出刚刚的歇斯底里，眼眸下是淡淡的笑意和宠溺。

       “姐姐……”金凌缓过神，声音里还有些许哭腔，无措迷茫。“金凌乖，会好的。”金嫤没有转头，只是看着金光瑶，平静说出了这句话，意味深长。

       金光瑶的脸色面无血色，他伸手将金嫤抱入怀中，其他人皆是如临大敌。

       “金光瑶，你放开金嫤！”江澄握着手里的紫电，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杀了他。可金光瑶就像是没有听到，神色温柔平静，他抱着她，凑在她的耳畔，声音细如蚊蝇：“这样也好。阿嫤，瑶，心悦嫤儿。”

       他知道他这样很无耻，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小侄女。可心，就是忍不住的为她悸动。从她的豆蔻年华到如今。本该带进棺材里的秘密，可还是想向她表白了。也好，就算这样，即使恶心，她也会记他一辈子的吧。

       金光瑶的手渐渐失了力道，直到完全撒手，那一刻，金嫤泪如雨下，手里紧紧握着他塞给她的兰陵金氏密钥。

       她木然地起身，只淡淡扫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金光瑶：“厚葬了吧。”话音刚落，殿中就出现了几个黑衣劲装的暗卫，那是她的心腹。

       暗卫抬着金光瑶的尸身，江澄下意识地阻拦，却被金凌拉住了袖子：“舅舅，算了吧。”金凌在这一刻被迫长大，也懂得了大人世界的太多心酸与无奈。

       他和阿姐因为魏无羡失去父母，成了孤儿，可魏无羡又是被他的小叔叔金光瑶设计，而金光瑶又是精心扶养他和阿姐的人，也一直对他们很好，而现在金光瑶又被魏无羡他们所杀。

       “舅舅，到底谁错了。”少年的金凌问出了最想问的一句话，不求答案，只求心安。江澄收回紫电，沉默不语。

       “是啊，到底谁错了呢。”这个问题，江澄也不知道答案，他的目光渐渐放在了面无表情的金嫤身上。

       “不必葬在兰陵了。”

       “配不上。”

       金嫤突然的两句话，别有深意，可除了她自己，谁也不曾懂。

        “金凌，回家了。”再一次失去亲人，这一刻才是真正的痛彻心扉。金嫤的身影摇摇晃晃，分明只有几步就离开的距离，可她却走的万分艰难。

       金光瑶倒了，意味着她和金凌以及整个兰陵金氏的处境将万分艰难。为什么偏偏要用这一种方法呢？

       大人们真的很奇怪。

       他们总是这样，总想着自己，丝毫不考虑他们的后辈。也是，为什么要考虑后辈呢？可金光瑶那个傻瓜，为什么还要顾及她和金凌！

       金嫤一路跌跌撞撞，似乎想到什么，她猛然停下，直挺挺地对着还在观音庙里的江澄他们跪下。双膝跪地时的声音，仿佛她丝毫没有痛觉。

       金嫤微红着眼眶，三跪九叩，直至头破血流。

       “还望各位宗主和前辈对兰陵金氏和金凌手下留情。”不求出手相助，只求手下留情；不求扶持金凌，只求不使绊子。最重要的，是不要迁怒她的弟弟。

      “姐姐……”金凌刚想说他不想当什么宗主，可当他触及到金嫤悲伤的眼眸，所有的话都生生咽了下去。“姐姐，我一定会努力做个好宗主的。”金凌的神色满是认真，稚气未脱的少年终是学会了长大。

       金嫤笑了，笑得苍凉悲怆。那笑容里是十几岁的少年不曾见过的沧桑。

       金嫤将金凌掉落的岁华重新系到少年的腰间，摸摸金凌的头，声音很轻：“别怕，就是死后化作厉鬼，姐姐也会护你一辈子。”

       金嫤转头，看着接受她大礼的长辈们，神色复杂。她轻轻地笑了，他们这些宗主长辈总说他们这些孩子无忧无虑，可他们哪里知道，她和金凌的苦楚呢。他们的大仇得报，换来的却是她和金凌再一次成了孤儿。

        江澄是舅舅，没错。可是她和金凌姓金，继承的也是金麟台，不是莲花坞。金光瑶突然身死，毫无准备的他们，在金麟台只能举步维艰。

       第一次成了孤儿，金嫤其实很怨。怨自己的父母，怨金光善，怨金麟台每个拿她和金凌身世说嘴的人。在魏无羡眼里，她母亲江厌离是全世界最好的师姐，可她江厌离不是最好的姐姐和母亲！是她对江澄舅舅有所亏欠，到死都一直在念着魏无羡，可从没想想江澄的处境；是她将自己的子女丢在金麟台，一个人去穷奇道找魏无羡。

       江厌离不能做到的，金嫤一直在做。金嫤和金凌，什么天之骄子，可怜虫而已。不想被嘲笑，不想被看低，就只能……

        只能什么呢？不重要了。她从前可以保护金凌，现在和以后，她同样可以，不需要任何人！

       陡然间，一股戾气在心间滋长，蔓延。

       金光瑶的死引起了轩然大波，兰陵金氏的名声一落千丈，她和金凌的日子也如同想象中的那样艰辛。处在风口浪尖的他们，被迫着向前走，悬壶济世的金嫤也开始被迫着双手染血。

       在金凌的继任大典上，她用佩剑寒光杀了一个小门派的宗主，逼着那些长舌妇般的世家闭嘴。在世家又以金光善品行不端，金光瑶阴险狡诈去诟病金凌的时候，她下令开了金光善的棺材，剔除了族谱，将自己祖父的尸体挫骨扬灰，骨灰扬在那些世家面前，并给予警告……

       “她真的一点也不像师姐。”看着金嫤的作为，魏无羡一阵感慨，江澄只是握紧了三毒，抿唇不语，当然不像，一个对自己母亲不喜的人，又怎会让自己像她。

        江澄有时真的很羡慕自己的外甥金凌，因为金嫤。金嫤拿命护着金凌，而江澄的姐姐江厌离拿命护着魏无羡。

       金嫤终是做到了，护着金凌站稳了宗主的脚跟。她也终于有时间，去回忆那个作为她的叔叔却在死前告诉她，他心悦她的男人。

      她喜欢他吗？喜欢的吧。可笑而不被世人接受的喜欢。什么时候呢？她，好像也记不大清了。

       房中架子上的恨生已经微微生锈，而她金嫤也早已过了谈婚论嫁最好的年纪。不是没有人想娶她，而是她永远会不自觉的将想娶她的那个人和死去的那个人对比。

       对她好的人，没有金光瑶的气质和谈吐；身份足够，门户相当的，却没有金光瑶宠她……

       这么一来，好像真的没有人比那个男人好了呢。

       金凌自己已经能够完成宗主的任务了，而带给金嫤半辈子痛苦和开心回忆的金麟台，金嫤终是选择了离开。游山玩水，肆意洒脱。

       多年后，金嫤在云萍遇到了一个青年。凑巧的是，他也叫孟瑶。样貌谈吐皆与那个男人如出一辙，只是他不像他那么工于心计，他也没什么大的追求，他不是修士，没有修为，普普通通，傻傻的，但对金嫤是真心实意的好。

       漂泊了多年的金嫤终于成亲了，嫁给了那个叫孟瑶的普通人。魏无羡他们反应都很大，就连蓝曦臣也错把普通的孟瑶当成了金光瑶，只有江澄一直神色淡淡，只在孟瑶叫他“舅舅”的时候表情僵硬，但还是愣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

        孟瑶或许是金光瑶，又或许不是，但金嫤从未后悔嫁给普通的他。

       “嫤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让你和我们的孩子过得更好。”孟瑶将耳朵贴在金嫤已经五个月的肚子上，上扬的嘴角难以压下，此刻的他高兴的像个孩子。

       “嗯。”金嫤轻轻地应了一声，甜甜的。她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丈夫的酒窝，迎来他一声无奈的纵容。

        金光瑶是仙督，而孟瑶是商人，普普通通，本本分分。在金嫤面前，傻的可爱。

        “阿瑶，我心悦你。”

         “我也最爱嫤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