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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我出院已经三天，这个周末迎接的是一个细雨濛濛的早晨。我路过卖早点的小摊，闻着煎饼的香味。
但我今天好像没什么心情吃。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文祁的卡其色风衣，还有他那双如同春水般的眼睛。
是错觉吗？
我向前走，走到某家高档小区的大门前，铁栏的后面是装修横溢的小楼和精心布置的园艺。这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吧。我想。
走着走着，脊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本能的回头，熟悉的面孔呈现在我面前。
五官精致立体，圆润的杏仁眼饱满可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我第一次离这么近看李潼。
“啊，你怎么在这啊。”
她笑了笑，像往常一样。
“我家住这哦。”她指了指刚刚路过的高档小区。
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
“要不要去我家待会啊。”她笑眯眯地把手背到淡粉色外套的后面。
“呃，不用了。”
“哈哈哈，没关系的。”
“真的不用了。”
她手里拿着几件衣服，某一刻眼角透露出一丝失落，但随即变成笑意。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
“那好吧。下次再说吧。”
“真对不起。”
她走向洗衣店。
上了高中以来总是和男生交集，这跟初中截然不同。初中时的我，是个留着短发造型、带着度数超深眼镜的书呆子。
自从听我妈说“要像个女孩子的样”以后，我留了长头发，定制了专属的隐形眼镜，剪了空气刘海的造型。她看到之后很满意，于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改变了。我和同学的交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
我还不太习惯。
昨天晚上，我和白明辉分享了我对文祁的想法。
我跟白明辉说，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和一个男生对视，第一次有男生来看望我。
我甚至有点喜欢文祁。
我一直拿白明辉当朋友，所以才会这么与他敞开心扉。白明辉是个很好的听众，一直认真地听着。我虽然不知道屏幕那边的他何作感想，但是网络最大的优势就是你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我从刚买的灰色外套里取出手机，走进seven-eleven，靠在便利店的桌子上喝着可乐。
这个时间点，便利店没有什么人，再加上下雨的原因，只有熙熙攘攘的外卖小哥在店前的屋檐下躲雨，很快又要去送下一单。
伫立了大概十分钟左右，门外出现了一个影子，因为下雨天的昏暗，我看不清他们是谁。后面似乎还跟着一人。那是男生的身影。
我用白色织布围巾挡着脸。
等那两人全部进来，我才看清他们的样子，却差点骂出声。
白明辉穿着与以往不同的黑色羽绒服，旁边是依旧穿着风衣的文祁。
我背着他们继续灌可乐，他们好像没注意到我。
“……”
二人相对无言。
“你喜欢向安。”
听到这我一惊。我很好奇白明辉为什么要用既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的句子，而是一个陈述句。
“怎么可能。”
我抖了一下身子，随即看到反光的玻璃上白明辉朝我这看了一眼。
但他还是没在意。
“倒是你，是不是喜欢她才这么说？”
“是—”
白明辉嘴角透露出一丝无法琢磨的微笑。“又怎么样？”
空气沉默了。
五秒后，我扔下可乐罐子就朝门外走，步伐似乎都透露着一丝愤怒。
便利店里的二人应该注意到我了。我想。
/2
白明辉意识到了刚刚靠在桌子边喝可乐的女生就是向安，不擅长观察事物的文祁却没有。
他没有去追逐向安，只是又离他眼前的这位，从小和他玩到大的表弟近了一点罢了。
他这位表弟，学习比他好，但只不过是一点点。若要拿他们做胜负，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可是他偏偏每次都比表弟差一点。
至于长相，俊秀以外，自然是各有不同的感觉。
可能是从小就奠定了他们的一二，他们的胜负，但他觉得他不比文祁差。
为什么他喜欢的人偏偏喜欢上他的表弟。
“我和她去公园的那天你也在吧。”
文祁似乎很惊讶，眉头紧锁。
“是又怎么样？”他拿话反问着白明辉。
“为什么不承认？”
“......”
“我根本就不喜欢她。去医院看她，那也是老师的要求。”
文祁从不说谎，白明辉也知道。
在那一瞬，白明辉第一次有种想要冲上去揍他一拳的心情，即便他们从小感情最好，但他还是忍住了这种心情，随即消逝不见。
“抱歉。”
/3
“麻烦你了。”
少女甜丝丝的嗓音让人感到欣慰。
洗衣店里机器传来的声音，嘎吱嘎吱地作响，空气中漂泊着浓浓的烟火气。
李潼是年级名副其实的优等生，各科成绩斐然，性格也好，朋友也多，在他人面前，她的属性和定义就是：一个没有缺点，几乎完美，家境又优越的女生，基本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但她的家庭很糟糕，她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
她每天都自己做饭，自己做家务，自己去洗衣店，自己买衣服。虽然家里很有钱，但是她的存在仿佛像空气一样，连个保姆都没有，好像她出生在这世界上是个意外。
她脸上挂了太多笑容了，她好累。
她这个周末都没有出门，今天下午准备去洗衣店洗了那些脏衣服。谁知道去洗衣店的路上她遇见了那个给她捡饭卡的女生。
她有点羡慕那个女生。
听别人说她有抑郁症，她家长给她花了好多钱治病，还给她定制了隐形眼镜。上次家长会，她爸妈都去了，还有开放日的时候、还有各种活动......
她其实很早以前就认识向安，只不过忘了是什么时候，好像是那次只有她们两个替小学参加全国作文比赛的时候。向安得了一等奖，她得了二等奖。
李潼笑笑，作文果然还是比不过她。
她的家长会，从来都是她姐姐替她爸妈。
她记得有一次发高烧，但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又没有人，是邻居发现了她，送她去了医院。
她还羡慕她有白明辉，而文祁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因为学生会要了她的微信，那天请她去咖啡厅写了作业。
她有种预感，一切都将属于她，而她一无所有。
她好羡慕向安。
回到家之后，她躺在沙发上，昏沉沉地睡去。
/4
文祁从老家来到北京，这是他的好机会。他这么想。
能有机会来到北京，真是太幸运了—即便只能上两年，而且他的表哥也在北京上学。
这里雾霾很严重。
他怀着希望踏进了新学校。
新学校环境很好，哪里都从未见过，如此崭新的一切，他一定要好好努力，在这所学校展露出实力。他暗暗想。
在他做着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和一个女生视线对上了。
女生的眼睛很好看，像星星一般闪亮。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眼睛。难道这就是一眼惊鸿吗，他想着，深呼吸，然后走向自己的座位。
来到北京以后，他在街心公园当志愿者，所以每周都会去一次公园，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看见了表哥。
——还有那个令他微微心动的女孩。
二人坐在长椅上，他们的前方是结冰的湖面，身后是排排杨柳。
他就站在杨柳的前面，风吹过他的脸颊，略显孤独的少年身影，臂上还挂着志愿者的红袖标。
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在第一次月考中脱颖而出。
他出乎意料地获得了优秀的成绩，全年级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考试那天放学，有个穿着随意的男生朝他搭话。
“你这么厉害，不找个女朋友吗？”
他婉拒了那个男生。
“我们学校那些排名前几的男生，可都有女朋友呢。”
北京的学生都在谈恋爱？他想。如果是这样，他愿意尝试一下，哪怕一点点。
“什么女朋友？”
“我认识一女的，长得好看人缘又好。她是年级第二。想和她处对象么。”
他沉默了，没有回答。
“那就默认了。”他拿出一个纸片，“这是那女的的微信。”
他木讷地接过纸片，不明白男生的用意。
他和李潼保持联系以后，发现很多人都在关注他，于是他约了李潼去写作业。他甚至把这当作一种招人艳羡目光的形式，当然，最主要还是想引人注目。但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向安毫不知晓。
他渐渐淡忘了最初和他对视的那个女孩，直到那天得知她不小心撞在了铁柱上，老师派他和秦雨去看她。
她的头发，她的身躯，穿着病服的瘦小脊梁。一寸一寸印在脑海。
他发现自己嘴上否定，心里却一直在关注。
他没有想到白明辉——他的表哥，竟然会喜欢向安。
所以他第一次撒了谎。
那是第一次学会撒谎，他也很吃惊。
下雨天，空气里弥漫着雨的味道，清新宜人。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就和白明辉在水坑里跳，直到夜幕降临，被母亲臭骂一顿。
那时候还无忧无虑啊。
他去了公园，站在杨柳树下看着空无一人的长椅，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双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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