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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章三:玛莎往事(下)

生灵自由

马赛狮王斯卡尔陛下,亲临现场。

  缓步走下马车,斯卡尔的脚步沉稳而缓慢,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节拍上,附带令人窒息的沉重感,那身深褐色的天鹅绒礼服明明吸收了全场所有的视线,却只留下了深不见底的威严。他并没有理会面前低头行礼的萨凡娜和天罚,只当他们是路边的石子,那双深邃且锐利的眼眸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审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

  “呵呵……漂亮男孩殿下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部下的吗?见到一方镇守的王国之君,居然连该做什么礼仪都不知道?还是说……在你们眼中,早已没有了上下尊卑的最基本概念?”

  蒙格和白风等人瞬间在脸上涌起或屈辱或愤怒的潮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强行压下满腔的怒火,以沉默承受着这份羞辱。围观的其他官兵也都不敢再有丝毫怠慢,纷纷效仿着齐刷刷单膝跪地,低下了头颅。一时间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唯有马蹄踏地的轻响、风吹旗帜的猎猎声以及刻意压抑着的沉重呼吸声,在空气中悄然回荡。

  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了全场。

  斯卡尔冷哼一声,似乎对眼前整齐划一的姿态还算满意,也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俯瞰众生的感觉,但他并没有立刻表示“免礼平身”,而是将带着复杂压力的目光越过跪倒的众人,精准投向了场地中央——唯一依旧保持站立的身影。

  那是他的女儿。

  红没有低头,没有屈膝,甚至没有回避父亲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她就那么直直地站着,任凭自己与父亲的目光在寂静无声的空气中轰然相撞。斯卡尔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冰冷审视,到渐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与失望,而红的眼神则始终清澈、坚定,甚至带着一种决绝的平静。彼此间没有言语,却很明显比任何争吵都更加激烈、更加紧张,仿佛一场无形交锋正在这对父女之间展开。

  “红,你应该很清楚我此行的目的。”很出乎意料,斯卡尔并未斥责女儿的失礼,他没有咆哮,没有怒斥,但在旁人听来,这种陈述既定事实般的语气反而更具压迫感。斯卡尔微微停顿片刻,像是在给予女儿最后一点思考的时间,又更像是一种不由辩驳的最终通牒:“告诉我,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陛下,我等已尽力劝说大小姐良久。”一旁的雷穆斯适时地低声汇报,字里行间透露着一丝无奈,“但小姐她……态度坚决,始终不愿跟随我等离去……”

  “父亲大人不远千里亲自光临于此,女儿实在不胜惶恐。”红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轻蔑和讽刺的冷笑,刻意拉长的声音更是充满嘲弄的语调,“可如果您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把家里那点早已人尽皆知的丑事又一次抖落到众目睽睽之下,那未免也太可笑了……总之,不管您再来几趟,问多少遍,我的回答都只有一个——”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我!永远!不想再回到那个……充满了虚伪、压抑、痛苦和悲伤回忆的……所谓的‘家’了!我现在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我的身份,我的价值,我的荣誉,全都在这里,由我自己争取!如果必要……我并不介意正式与玛莎家族断绝一切关系,所以……您又何必,一直在这里多费唇舌呢?”

  “放肆!”

  斯卡尔厉声打断了红的回答,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寂静的场地上空回荡,“你以为我是在给你选择吗?你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脉,这不是你可以任性抛弃的身份,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义务!也是你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他笔直地指向红,语气里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命令:“家族的延续,家族的荣耀,需要每一个成员无条件做出贡献!作为我的女儿,玛莎家的长女,你有义务、也必须要有觉悟!为家族的延续,为血脉的纯净,你理所应当做出应有的贡献!”

  “贡献?什么样的贡献?”红毫不退缩,反而踏前一步,双眸深处燃烧着愤怒和悲怆的火焰:“像母亲那样成为生产后代的工具,被迫嫁给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甚至憎恨着自己的人,然后在永无休止的冷漠、羞辱和痛苦中耗尽生命,最后被硬生生逼死死在冰冷的产床上,这就是您想要的……‘贡献’?!”

  天罚注意到,伴随着这一番泣血般的控诉,斯卡尔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显然是被刺中了某些不愿提及的往事:“住口,不准你诋毁你的母亲!也不准你肆意玷污家族的荣誉!”

  “诋毁?玷污?”红寸步不让,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真正的玷污是那些虚伪的、吃人的传统!是那些为了所谓的荣誉而牺牲一切,甚至包括至亲幸福的冷酷之心!母亲为了您‘贡献’了她的生命,斯卡夫叔叔为了您‘贡献’了他的忠诚和感情!现在……终于轮到我了,是吗?把我‘贡献’给那个我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好弟弟,这就是您所谓的……玛莎家的荣誉?!”

  斯卡尔强压着怒火,声音变得更加冰冷:“婚姻,是为了巩固权力!是为了家族的未来!奇加纳是你的弟弟,血脉相连,这是最稳固的权力联盟!你和他互相辅佐,未来,整个狮族的东方都将由你们共同掌控!消弭纷争、巩固权力,这才是对家族最大的负责,由不得你在此任性!”

  “无视我的意愿,践踏我的尊严,让我的人生成为你们权力游戏的祭品,好一个‘对家族最大的负责’啊!”红的神情里却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落寞,“我是你活生生的女儿,不是你用来交换权力和巩固血脉的工具!我有我自己的意志,有我想要的人生!而不是重复母亲那种……悲剧的老路!”

  父女之间针锋相对,每一句话都如同刀剑交锋,在空气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已然将玛莎家族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丑闻全部血淋淋地剖开在光天化日之下。听着红每一句掷地有声的反抗,天罚的内心如同被烈火持续灼烧,再也按捺不住那股想要挡在她身前、替她呐喊辩驳的冲动。只是还未等他有所行动,那只纤细而有力的手却又再次按住了他的肩膀,力道恰到好处,既阻止了他的妄动,又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萨凡娜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谦卑姿态,但侧过来的脸却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她的神情清澈而冷静,嘴角甚至带着淡淡一丝令人安心的笑意,仿佛是在无声安抚道:稍安勿躁,交给我吧。

  “斯卡尔陛下,请恕晚辈冒昧进言。”

  萨凡娜愈发谦恭地微微直起上身,但依旧保持着低头的礼节,用清晰、柔和却不失分量的声音缓缓开口道:“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陛下爱女心切,小姐亦性情刚烈,今日之事,父女争执于大庭广众之下,确实有损体面,也难有结果。所以晚辈在此斗胆提议,不如……双方各退一步,今日暂且作罢?”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斟酌,又似乎是在寻找合理的台阶,“请陛下暂且息怒,待私下里寻个合适的时机,再与令嫒心平气和地细细沟通一番。又或者……将此事呈报储君殿下,由他来定夺玛莎小姐的去留?以储君殿下的英明睿智,想必定能给出一个公允的决断,也全了陛下与小姐的体面。陛下您以为呢?”

  红站在一旁紧抿着嘴唇,似乎是在权衡着萨凡娜的建议。可斯卡尔的目光却分明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已故‘黑狮’的养女,当今的郡主小姐啊。”他刻意拖长了“郡主”这个称谓的音调,刻意轻薄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虽然名义上顶着个郡主的头衔,但说到底并非狮中之王的直系血脉,一个王族的外人,有什么资格对我玛莎家族内部的事宜指手画脚?”

  “你……”

  这番发言极其刻薄无礼,就连跪在地上的天罚都忍不住又一次攥紧了拳头,萨凡娜的脸色也微微白了一下,但她依旧不卑不亢,努力维持着应有的礼节与镇定。

  “不过呢……郡主小姐提议,交由储君殿下裁决,倒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好办法。”

  斯卡尔摸了摸下巴,故意装出一副认真考虑的样子。

  “但如果……我们尊敬的储君殿下,他没办法及时赶来的话,又当如何呢?这个裁决又该交给谁呢?”

  话锋一转,斯卡尔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原本的威严和嘲讽瞬间被令人不寒而栗的邪魅冷笑所取代,阴谋得逞后的洋洋得意混杂其中,仿佛是在心满意足地欣赏自己精心布置的棋局。与此同时,天罚也忽的浑身一震,某个被愤怒和担忧暂时掩盖的重要信息随即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储君殿下没办法及时赶来?

  漂亮男孩,以及老军师、怪大叔、疤鼻、半尾等核心臣属,早在今日凌晨时分便已紧急赶往东部边境,去迎接过路的猞猁使团了,按照行程和仪式流程,最快也要到傍晚……甚至入夜才能赶回来!

  这件事在早上背书的时候,同寝的蒙格还随口提过一句,当时他根本没往心里去!可现在……

  天罚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恍然大悟后的震惊与更深的愤怒,斯卡尔这早有预谋的冷笑,这精准把握的时机,这有恃无恐的态度……一切,全都串联起来了——斯卡尔根本不是偶然到来,而是很明显是精心算计好了时间,特意挑选了漂亮男孩和大部分高级官员都不在马赛马拉、军营里群龙无首的空档,这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大摇大摆直接闯进来,想要先斩后奏,强行把红带走。这一切……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萨凡娜的斡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徒劳的,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打算给他们任何斡旋的余地!

  “唉,也罢也罢。看起来是我的女儿在军营里待得太久了,性子变得如此刚烈,连父亲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萨凡娜的沉默似乎让斯卡尔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只见他那张威严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极其浮夸、近乎做作的慈悲之意,仿佛是在无声嘲笑,但他再次开口时,却分明说的是:“就算我强行把她带回去,想必往后的日子也是郁郁寡欢,闹得夫妻感情不宁。既然如此,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然也不好太过强求,所以只好另想办法了……”

  这番言论看似通情达理,却不得不引起天罚和萨凡娜交换彼此困惑而警惕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更加强烈的不安。他们当然不会相信,这位手段强硬的马赛狮王竟会如此轻易放弃,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突如其来的“让步”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的阴谋与更毒辣的算计。

  果然,斯卡尔话音刚落,便看似随意地朝身后做出了一个极其轻微的手势,一直恭敬侍立在马车旁的侍从心领神会,随即近乎无声地缓缓掀开了那道厚重且华丽的门帘,将车厢内部的情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

  当看清车厢内的景象时,剑齿虎、萨凡娜,尤其是红,三人几乎同步骤缩瞳孔,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骇然。

  两名全身披甲、面色冷硬的玛莎武士落座于并不算宽敞的车厢内,一左一右,牢牢挟持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孩,身着一袭普通的便服,有着和斯卡尔相似的金色长发,但颜色更浅,如同初升的朝阳。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被一条宽布带死死勒住,只能在喉咙深处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呜呜”声,那张原本应该充满活力的俏脸布满泪痕和惊恐,一双大眼睛里也充斥着恐惧和求救的神色,她拼命扭动挣扎,却根本无法撼动两名强壮的武士分毫。

  “丽丝比!!!”

  红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她今天早上还看到了小妹妹留在餐桌上的纸条,说是去营外的集市上采购些生活物资,很快就会回来。她却万万没想到,妹妹不知何时竟已落入了父亲之手,还被要挟着当成了人质!红条件反射般地想要冲上去营救,但她刚迈出一步,目光就撞上了那两名挟持武士眼中毫无感情的冰冷警告,脚步也随之硬生生地被钉在了原地。

  “父亲大人……”红双眼中原本的倔强和愤怒,此时此刻已经被前所未有的的滔天怒火所取代,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剧烈颤抖着,只能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放了丽丝比,她是无辜的!”

  面对女儿那几乎要溅射出火星的厉声质问,斯卡尔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愧疚或动摇。反而更加清晰地浮现出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他伸手轻轻掸了掸自己斗篷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悠闲口吻冷冰冰说道:

  “我想干什么?很简单啊……既然我的长女不愿意承担起为家族延续血脉的责任,那么身为父亲,为了家族未来的存续,我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他故意顿了顿,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红那副痛苦而愤怒的表情,“丽丝比虽然年纪小了点,她母亲的血统也比不上凯莉的那般高贵,可她毕竟也是我的女儿,身上同样流淌着玛莎家古老的血脉,由她来代替你完成这门婚事,效果或许差了些,但……也并非不可。”

  “你……你这个畜生!!!”

  红几乎要彻底崩溃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竟然可以卑劣到如此地步。斯卡尔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咒骂,他缓缓抬手指向了车厢内瑟瑟发抖的小女儿,然后又不紧不慢地将手指转向了红,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和善”的笑容,却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呢,假如我亲爱的长女现在愿意改变主意,自愿跟为父回家,那丽丝比当然也就不用代为承受这份责任了,她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做她喜欢做的事情……”斯卡尔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这一切,都得看我亲爱的长女——你,如何选择了……”

  用自己……换妹妹……

  以这种最卑鄙、最无耻的方式,将亲情绑架的戏码上演到了极致,全场所有人都被斯卡尔这毫无底线的手段彻底震惊了。天罚跪在地上,眼前的局势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看着红那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侧脸和剧烈颤抖的肩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清楚,红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一边是自己拼尽全力挣脱的家族枷锁……

  一边是妹妹的毕生幸福甚至人身安危……

  她……究竟该如何选择?

  “哟呵,我还以为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是有什么热闹可看呢,原来是斯卡尔陛下难得大驾光临了,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啊?晚辈未曾远迎实在失礼,还望陛下您多多见谅啊!”

  就在这空气几乎要凝固成铁板的时刻,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清晰无比地忽然从训练场外围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循声望去,只见在围观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口,一只面容俊朗、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年轻雄狮正优哉游哉地踱步而来,他身着与萨凡娜款式接近的剑馆道服,腰佩细长的木剑,背上还斜跨着一个厚布包裹着的长条物件,那副玩世不恭却又隐含贵气的独特腔调,瞬间打破了场中那令人窒息的僵持。

  “五殿下?!”

  “小五!!”

  天罚和萨凡娜几乎同时低声惊呼,脸上写满了意外和一丝惊喜。见此情景,围观人群也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议论:

  “五殿下?哪个五殿下?”

  “笨啊,就是王上的第五个儿子啊,听说剑使得很好!”

  “他怎么会在我们军营里?没听说啊……”

  确实,怪尾巴正是前些日子由漂亮男孩亲自从王都邀请而来的,名义上是代表戍卫王都的保卫者军团来此交流剑术,实则却是暗中考察并顺便磨砺一下剑齿虎这块璞玉。他向来行事低调,住在马拉马拉僻静的剑术道馆,除了天罚等少数人,绝大多数官兵还真不知道他的存在。

  斯卡尔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闪过一丝极其意外的神色,显然也没料到这位怪尾巴殿下竟会在此刻现身。但他毕竟也是老练的政客,迅速收敛情绪后依照礼节,朝向怪尾巴微微俯身,行了一个标准而略显矜持的贵族见面礼。

  “原来是五殿下。殿下言重了,是老夫贸然来访,打扰了贵军的清净。”他的语气里很显然带着试探,“不知殿下来此有何指教?”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刚去了趟铁匠铺。”

  怪尾巴潇洒地回了一礼,脸上笑容不变,目光却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那辆马车,随即又拍了拍那个身后的包裹:“帮一位粗心大意的朋友,代领一下他送去保养后就一直忘在那里的‘玩具’。”

  说着,他将手腕一抖,包裹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抛向了单膝跪倒在旁的剑齿虎。天罚连忙伸手接住,沉甸甸的熟悉的触感瞬间传来,他心中一动,急忙三两下扯开了包裹的厚布——蕴含着难以言喻力量感的幽暗乌光应声流淌而出,天然形成的龙骨纹理如同神秘的符文,隐隐流动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自有一股无坚不摧的沉重气势。

  “瓦格哈尔?”

  “天啊!怎么会在他手里?”

  围观人群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和议论。作为狮中之王亲自下令铸造的四件龙骨武器之一,瓦格哈尔历来名声极大,但真正见过的人确实少之又少,如此神器,却出现在天罚这么一个普通士兵的手里,带来的震撼效果自是可想而知。在看到瓦格哈尔的瞬间,就连斯卡尔的眼神也骤然变得无比深沉,他再次从头到脚地重新审视起剑齿虎,目光中充满了惊讶、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能持有狮中之王亲赐的龙骨武器……这个看似冲动的“大头兵”,其背后蕴含的意味绝对非同小可,由不得他不重新掂量对方的分量。

  怪尾巴对于周围的反响似乎很是满意,他冲着天罚和萨凡娜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随即从容不迫地再次面向气势明显被削弱了几分的斯卡尔。

  “斯卡尔陛下,这里发生的事,晚辈刚才在一旁也已经大致了解清楚了。郡主小姐刚才提出的两个建议我觉得就很好嘛!父女之间血脉相连,有什么矛盾,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到如此不可开交,这实在有失玛莎王族体统,也伤了家族内的和气。”

  他的笑容依旧轻松,但语气却悄然多了一丝属于王族的威严和不容置疑:“储君王兄今日确实不在营中,无法亲自裁决,但晚辈不才,虽不及王兄贤明,好歹也是拥有纯正西街王室血脉的王子。不如由我来暂时代为调解,并对此事做出一个公平的裁决,想必斯卡尔陛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局势再次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怪尾巴的话语虽谦逊有礼,却字字千斤,直接将更高权威的压制和仲裁权摆在了斯卡尔面前——很明显,尽管同为狮王,但马赛狮的王说到底和真正的狮中之王并不处于同一个量级,在权势上孰强孰弱一目了然。究竟是迫于王权屈辱退让,还是不惜代价强行执行家族传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斯卡尔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沉默良久,斯卡尔突然发出了故作爽朗的笑声。

  “五殿下言重了,小小家事,何敢劳烦您亲自裁决?”斯卡尔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在压抑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和虚伪,“既然小女执意要留在这军营历练,我这个做父亲的虽然心痛,但也不好过多强求了。就依郡主小姐所言,今日暂且作罢吧!”

  斯卡尔行云流水般地说完这套说辞,仿佛刚才那个用女儿相要挟的人根本不是他。他转向怪尾巴行礼请辞,姿态恭敬,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殿下,若无他事,请容老夫先行告退。”

  他不再多看红一眼,用一种刻意放缓的步伐继续维持其身份与威严,径直朝向那辆华丽的马车走去。雷穆斯等一众武士立刻紧随其后,如同沉默的影子。

  危机,似乎就这样……被强行画上了句号?​​

  以牺牲丽丝比作为代价?​​

  不!绝不行!

  “且慢——!”

  就在斯卡尔即将踏上马车踏板的刹那,剑齿虎猛地站了起来,由于先前的殴打和长时间的跪地,天罚的身形有些踉跄,但脊梁却挺得笔直。他甚至顾不上拍打膝盖上的尘土,抢先冲到了马车前方,张开双臂死死拦住了车驾的去路。

  “陛下请留步!您可以带走您的决定和宽容,但是……请您留下丽丝比小姐!”

  斯卡尔登车的动作顿住了。

  天罚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他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清晰无比地传遍全场:“她不仅是红教官的妹妹,玛莎营的正式参谋与助理,同时也是我们军团的一员,是受储君殿下军规保护的人员,更是我们所有人的伙伴!未经储君殿下准许,任何人都无权擅自将她带离军营!请您遵守王国军队的法度!”

  “放肆!”护卫在车驾旁的罗穆鲁斯立刻厉声呵斥,他脸上刚才被揍出的红肿还未完全消退,此刻更显狰狞:“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卑贱的小杂兵,也配向狮王陛下提要求?!滚开!”

  “年轻人,不要得寸进尺。”斯卡尔缓缓转身看向他,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故作轻松,只剩下赤裸裸的厌恶和敌意,“你似乎还是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这是我的家事,与你何干?若真有异议,就立刻去把储君殿下请来。”

  言至于此,他在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残酷的冷笑:

  “若是没这个本事,就给我乖乖让开到一边去,别挡着我的路!”

  天罚心一沉。他当然清楚,从马拉马拉到迎接使团的边境地区,就算骑上最快的马拼了命赶路,一来一回也至少需要大半天的工夫。且不说漂亮男孩正在面见外宾无暇分身,就算他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回,斯卡尔的车驾估计也早已经离开了。而一旦让他们离开克鲁格狮国土,进入玛莎家族的领地以后,即便大漂亮有意干涉,恐怕也是鞭长莫及了!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们今天把丽丝比带走!

“斯卡尔陛下您说得对,储君殿下此刻身处边境,远水难解近渴。”天罚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用沉重而坚定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殿下一直以来都在悉心教导我们——何为忠诚,何为勇气,何为……在关键时刻,必须挺身而出的责任。所以我很清楚,在当下这种时候,究竟该由谁来做出裁定,该由谁来捍卫正义的底线!”

  锃——!

  话音未落,清脆嘹亮的出鞘剑鸣响彻四方。天罚将瓦格哈尔高高举起,暗沉的剑身在烈日下反射出幽深的光泽,伴随着手臂的挥舞,修长而古朴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带起一溜漆黑的残影。他就这么摆出了毫无花哨,却充满一往无前气势的战斗姿态,剑尖直指斯卡尔的车驾。

  以一人之剑,对抗权贵之威!

  “无礼之徒,休得放肆!”伴随着雷穆斯的警告,一连串急促而冰冷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护卫在车驾旁的十多名马赛铁卫雄狮齐齐亮出了腰间的佩剑。十几把利剑对准了天罚一人,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以一对十几,天罚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手中的瓦格哈尔握得更紧,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死战不退的坚定与决然。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竟成为了第一块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其后引发的连锁反应,将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他妈的!当我们是死人吗?!”

  一声粗野的咆哮,仿佛点燃火药桶的引信,猛地从另一边獠牙卫队的阵列中炸响,是白风。小白狮迅速从地上一跃而起,捡起了刚才行礼时扔在地上的武器,虽只是一柄训练木剑,但他却如同施展重锤般挥舞得呼呼生风:“想动我们的老大?先问问老子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

  “我们的头儿绝不会是一个人战斗!”蒙格也红着眼睛大步跨出队伍,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天罚的左侧,紧随其后的还有一大票好兄弟,一个接一个地发出怒吼:“还有我!”“想以多欺少?没门!”“獠牙卫队!同进同退!”他们迅速而坚定地聚拢到剑齿虎身边,组成了一道虽然杂乱却异常团结的人墙。

  这还没完呢!更让天罚感到意外和震撼的是,周围那些原本只是围观的兄弟部队,此刻竟也群情激愤地发出了海啸般的声援:

  “说得好!丽丝比小姐也是我们的伙伴!”身材魁梧的工兵队长站了出来,他指着马车上的斯卡尔大声吼道:“营房里那个每天都能洗热水澡的澡堂,就是根据丽丝比小姐精心绘制的图纸改良的!谁他妈敢带她走?!”

  “还有我们食堂!”炊事班的厨子也挤了出来,挥舞着锅勺大声宣布:“以前的菜单食谱总是单调重复那几样,害得我们炊事班长期处于军营鄙视链最底层。是丽丝比小姐教会了我们怎么搭配食材,怎么节省燃料,她现在是我们炊事班的荣誉顾问!”

  “别忘了我们的新制服,穿着又舒服又精神,也是丽丝比小姐亲手设计的!”

  “她帮我们修过训练器械!”

  “她给我们伤兵营上过药!”

  “她……呃,我能说她是我的暗恋对象吗?”

  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呐喊从四面八方涌来,丽丝比,这个平日里安静、文雅,默默用她的智慧和善良帮助着军营里每一个普通士兵的女孩,在此刻成为了连接所有人共同情感的纽带。

  “保护丽丝比小姐,不让他们带走她!”

  “马赛狮王很了不起吗?随便就能来我们克鲁格狮的地盘抓人?!”

  震耳欲聋的怒吼和声援,伴随着无数令人血脉贲张的金属摩擦声!只见训练场周围黑压压的围观人群里,无数把闪烁着寒光的剑刃被举起,如同瞬间竖起的一片钢铁森林,所有的剑尖都齐刷刷地指向了斯卡尔所在的车驾方向——上百人,甚至数百人,包围了区区十几只马赛狮!

  脆弱的力量对比瞬间发生了惊天逆转!

  怪尾巴看着这波澜壮阔的一幕,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肯定也带着赞许。萨凡娜同样松了一口气,在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当然还有红——望着那个挡在车前,带领大家为妹妹抗争的背影,她眼中冰封的情感终于彻底融化,涌动出复杂而澎湃的波澜。

  剑齿虎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感受着身后山呼海啸般的支持和怒吼,不觉间眼眶竟有些湿润了,一股滚烫的热流涌遍全身,手中的瓦格哈尔仿佛也能感受到这股磅礴的力量,发出了一声更加低沉而威严的嗡鸣。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的身后,是整个马拉马拉的意志!

  反观斯卡尔——望着这片在烈日下反射冰冷而统一光芒的钢铁森林,这位习惯了生杀予夺的马赛狮主宰,终于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何为“众怒难犯”,他引以为傲的权势,在这片愤怒与决意的海洋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又无力。斯卡尔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清晰地写满了震惊、凝重以及难以掩饰的动摇,他能感觉到部下们那无法抑制的瑟瑟发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紊乱的跳动,甚至就连那双紧紧握住马车栏杆维持平衡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此时此刻,任何强行带人的企图都无异于以卵击石,必将引发一场无法收场的流血冲突,而后果……绝非他所能承担。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一直站在旁边气定神闲的怪尾巴终于不急不缓地走上前来,他脸上依旧带着那抹从容不迫的淡淡笑意,抬手对周围那些剑拔弩张的士兵们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温和示意。这看似随意的一个动作却仿佛带有某种奇异的魔力,让场上那充满戾气的沸腾杀意瞬间缓和了几分。

  怪尾巴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了脸色铁青的斯卡尔身上,他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斯卡尔陛下,诸位将士们,说来也巧。我此次前来军营,除了与友人切磋剑术之外,还恰好带来了一份由父王亲手批准、加盖印章的圣旨。而这份圣旨的内容……正好与玛莎家的几位小姐息息相关。”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就连斯卡尔都猛地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在所有人聚焦的视线中,怪尾巴不慌不忙地从道服的内侧口袋中取出了一卷用绸缎精心包裹的卷轴,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丝带,向全场展示了那枚清晰无比、象征着西街王室至高权力的鲜红封蜡。

  “是圣旨!真正的圣旨!”​​

  “狮中之王的命令!”

  官兵们再次骚动起来,但这次却很明显带着敬畏和期待。

  缓缓展开卷轴,怪尾巴深吸一口气后朗声宣读,声音洪亮而富有穿透力,清晰地传遍了训练场的每一个角落:

  “奉天承运,狮王诏曰:查,玛莎家族之女,红、白眼、比比、丽丝比等姐妹四人,以雇佣兵之身投效储君麾下以来,恪尽职守,勇猛果敢,历经大小征战数十,斩获战功累累,忠勇可嘉,其心可鉴,其志可勉。本王甚慰,特此恩准:即日起,四姐妹及其所属玛莎营,正式编入克鲁格狮艾尔菲尔德军团序列,归储君漂亮男孩统辖,享王国正规军一切待遇与荣誉!此后,若无储君殿下或王都军机处正式调令,任何人等不得以任何理由,擅自调动、转移、命令或要求其脱离军职!钦此——!”

  宣读完毕的瞬间,训练场上出现了颇为难得的死寂,但不过两三秒的光景,发自内心的欢呼声、呐喊声、口哨声,便已如滔天洪水般山呼而起。所有的士兵都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和自豪。这道王家圣旨不仅彻底肯定了玛莎姐妹们的功绩和地位,更直接粉碎了斯卡尔想要以家族传统为由强行带走她们的最后借口。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本应该最为尴尬和愤怒的斯卡尔,在听完整道圣旨后竟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仿佛这道圣旨反而给了他一个体面退场的最佳台阶。他转向怪尾巴毕恭毕敬地行礼,声音低沉而顺从,听不出丝毫情绪:“狮中之王圣明。如此安排,甚妥。”

  言罢,他步履沉重地进入车厢,随即伸出手……略显粗暴地将丽丝比从车厢里推了出来!

  “丽丝比小姐!”天罚惊呼一声,赶忙扑上前将小雌狮接入怀中。斯卡夫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对车夫沉声下令:“我们走。”

  马车缓缓启动。围观的士兵们虽然依旧群情激昂,但还是以胜利者的姿态主动让开了一条通路。与斯卡尔来时那种迫于威压的肃穆与死寂不同,此时此刻沿途响起的,全是不绝于耳的讥讽、嘲弄和谩骂:

  “快滚吧!仗势欺人的老东西!”

  “以后欢迎再来啊!”

  “哈哈哈!夹着尾巴跑咯!”

  这些在平时足以构成“大不敬”的言论无人制止。坐在车厢内的马赛狮王充耳不闻,他没有下令停留,更没有反击,只是任由车驾在一片嘘声和骂声中狼狈加速,消失在了军营的大门之外。

  他终究还是没能带走他想带走的人。在绝对的军心和王权面前,他选择了退让。

  危机解除,沉重的阴霾被胜利的欢呼驱散,阳光洒满训练场。这场惊心动魄的风波,终于以天罚他们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天罚还没来得及给丽丝比解开身上的绳索,惊魂未定的红便已跌跌撞撞扑到近前。红用尽全身的力气搂住妹妹,她没有说话,那双平日里总是锐利如冰眼睛微微泛红,交织着未能保护好妹妹的后怕与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以及一种名为“决不能再让亲人受伤害”的坚定决心。小雌狮的哭声里充满了惊吓、委屈,还有终于获得安全的宣泄,纤弱的身体因剧烈的抽泣而不停颤抖,红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用下巴紧抵住妹妹的脑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一并传递过去。

  望着这对相拥的姐妹,萨凡娜忍不住抬手轻轻擦拭自己湿润的眼角,露出了欣慰又带着些许感伤的笑容,很显然,她也由衷地为这对姐妹感到高兴。

  天罚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头也终于平安落了地。他并不想打扰这劫后余生的温情时刻,于是悄悄揉了揉还有些发麻的膝盖,正准备像往常那样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走,可还没等他来得及转身,一只有力的手便已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怪尾巴。五哥脸上的笑容带着那种惯有认可和玩味,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渐渐平息下来但仍激动不已的官兵们,清了清嗓子,用能够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声音朗声宣布道:

  “诸位同胞,今日之事,可谓一波三折!幸得陛下旨意圣明,也幸得军团的全体将士们团结一心、不畏强权!尤其是……我们的天罚队长!”他用力拍了拍剑齿虎的肩膀,目光中满是赞许,“临危不惧,挺身而出!这份勇气与担当,功不可没!”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天罚身上,充满了敬佩和憧憬。被怪尾巴这么一点名,天罚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黝黑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刚想摆手谦逊几句,却又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殿下说得对。天罚,今天真的……多谢你了!”

  红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那双已经恢复了些许神采的金色眼眸无比认真地看向了天罚,她强行压抑住声音里因为激动和后怕而产生的细微颤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真诚而郑重的语气说道:“如果不是你,丽丝比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天罚被这突如其来的正式感谢弄得更加不好意思了,他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神飘忽,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嘿嘿,教官您别这么说。我……我也没做什么……主要还是多亏了五哥及时赶到,我可不敢贪功……”他这憨厚又慌张的样子很显然与刚才的勇猛形象反差过大,惹得周围不少士兵都哄笑起来。

  “不!一码归一码!殿下的恩情我自会铭记,但属于你的这份感谢,你必须要收下!”红摇了摇头,目光也变得更加执着:“快说!你想要什么?不准敷衍!”

  天罚被她逼得没办法,脑子一热,差点脱口而出:我想要你以后别再逼我吃你做的那些要命的“创意料理”了!求求你了!那比下地狱还可怕!只是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赶紧把这个“找死”的选项死死咽了回去,他可不想自寻死路。

  “那个……如果非要谢的话……”他急中生智连忙改口,用尽可能真诚的语气说道:“就……就请教官您以后训练我们的时候,对弟兄们……稍微……温和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行不?”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不用说,这个请求自然又是引得周围战友们一阵会心的大笑和起哄:“头儿说得好!”“答应他吧,教官!”“对我们也好点啊!”

  听闻此言,红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也忍不住在嘴角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她挥了挥手,用一种“这算什么要求”的语气说道:“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事,我会根据情况适时调整的!不行,换一个!”

  “啊?还换啊?”天罚傻眼了,“我可真想不出来太多了……”

  红也低下了头,双眼认真地转动着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阳光照在她还有些凌乱的发丝上,映出一种异样的光彩。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眼前一亮,脸上瞬间绽放出一种混合着兴奋、自豪……以及某种让剑齿虎莫名感到脊背发凉的光芒。

  “啊!有了!我最近刚刚成功研究了一道全新的料理,融合了博茨瓦纳香料和马拉马拉鲜蔬的精华!我试验了好多次,口感绝对前所未有的独特和丰富!我本来想等完全成熟再拿出来分享的,但为了答谢你,我决定……明天!就明天中午!我亲自下厨,就用这个来表达我的谢意!保证让你……终身难忘!”

  新的料理?亲自下厨?终身难忘?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如同三道晴天霹雳,接连劈在了剑齿虎的天灵盖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呀!

  下一秒,在全场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这位刚刚面对权贵威逼和刀剑加身都毫无惧色的勇者大人,两眼猛地向上一翻,然后“噗通”一声,就这么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天罚兄!你怎么了?!”蒙格发出仓促的惊呼,赶忙招呼弟兄们上前抢救,旁边的白风却是一脸窃喜:“恐怕……是高兴过了头吧?”

  “至于这么激动吗?”抱着妹妹的红眨了眨眼睛,神情中透露着困惑与无奈,小声嘀咕道:“我这次,真的很有信心的……”

  看着地上晕倒的剑齿虎,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红,怪尾巴也有些忍俊不禁,对身边的萨凡娜低语道:“看来……即便是我们的英雄,也有他无法战胜的敌人啊……”

  今天对天罚来说,无疑是充满了意外和“惊喜”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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