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妙音妙兮，入我梦兮【1】

她说，她想要露兰春的嗓子。

他说，他一定会杀了黄金荣。

一

黑暗静谧的房间里，一丝光线也没有，一阵疾风从窗口外吹进，掀起了垂地的帘子，帘子里面，古色古香的留声机旁边，一阵红雾飘过，一身着红衣的女子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宁静的黑夜里。

她浑身的衣裳都是红色的，连头上的发带也是，散发着淡淡的光彩，长长的大红裙摆垂到地上，却仿佛塌塌的，就只是拖在空气里。

她是没有脚的，一张红色的唱片而已，能修成人形已是不易，又哪里还奢求有脚呢？

因为没有脚，她没有办法移动位置，只是呆呆地站在裙摆下那片虚无的空气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古老的木门传来“吱呀”一声响，有人走进来了，步子有些凌乱。

听着这步履蹒跚的脚步声，她心下一惊，抬起眼来，期盼着那人赶紧走进帘子里来。

卢小嘉掀起帘子，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她知道，无论他在外头如何闹腾，回到她的身边，他总是微笑着的。

她终于看到了他，可是，此时的他，满脸淤青，嘴角甚至已经肿了起来，活像闹了蛀牙。

她心疼坏了，焦急地问:“你的脸怎么了？又去跟人打架了？”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却又忍不住捂住了嘴角，发出“嘶嘶嘶”的痛苦呻吟。

“我没事，不就是黄金荣那个老杂毛嘛！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他的！”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恶狠狠的话语，突然桀骜不驯起来。

“其实，我也只是说说而已，露兰春的嗓子，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她却突然垂下头去，妩媚的眉眼透出隐隐的自责。

“无妨，你想要的，我一定会给你的！”他信誓旦旦，走近她的身边，满身的风流倜傥，抱住了没有脚的她，喃喃起来，“妙音，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喜欢你，他们都说我疯了，每天抱着一张唱片睡觉，跟个傻子似的……”

说到这，他突然笑了起来，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他们才是傻子，他们不知道，你也可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你唱的曲儿，比任何人唱的都好听，你说那个露兰春……”

“小嘉，”她突然打断了他，“我不想要她的嗓子了，你不要出去惹事了，就算她的嗓子废了，我也得不到的，我说她的嗓子废了，就会延续到我身上，其实都是我骗你的，我只不过是嫉妒……”

妙音低下头去，抿着红红的嘴唇。

卢小嘉握住她的双臂，望着她的眼睛里满是星辰璀璨，说出来的话语极其温柔:“没关系，不就是个女人嘛！虽然她有黄金荣的保护，但是，等我杀了黄金荣，她的嗓子想不废都难，”卢小嘉咬牙切齿，嘴角一抹邪魅的笑，“当然了，在我眼里，无论那个女人唱的有多好，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可是，你脸上的伤……”她忽而又担忧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卢小嘉摸了摸嘶嘶疼的牙口，脸上划过一抹不屑的笑意，如实道:“我去砸共舞台的场子了！”

“什么？这是黄金荣打的？”

“对啊！”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又恶狠狠地说，“明天，我就让他知道我卢小嘉的厉害！”

“小嘉，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妙音摸了摸他的嘴角，掩饰不住的心疼，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了，妙音，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卢小嘉甩了甩卸下的军装皮带，一屁股坐到留声机旁边的椅子上，“给我唱一曲儿吧！今天累了一天了。”

“好！”妙音高兴地回答，忽而又一阵红雾飘过，她消失在空气里，而留声机的唱盘上面，凭空多出了一张红色的唱片，唱头上的唱针很自然地落在了唱片上，缓缓地滑动起来。

“芍药开牡丹放花红一片，艳阳天春光好百鸟声喧。我本当邀驸马同去游览……”

婉转动听的京曲传了出来，时急时缓，抑扬顿挫，如落日长虹，划拨出绮丽的尾音，飘荡在漆黑的夜里，并无恐怖之感，反而为静谧黑夜做出了极美的点缀。

卢小嘉坐在椅子上，安然地闭着眼睛，手指随着音律一下一下地敲动着椅子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