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几日夜,陆绎没有再提离别的事,也没有追问密信的内容,只是像往常一样,陪她看檐角的雨停,看天边的月落,陪她喝一壶温热的雨前茶,听她说几句南玄的风物人情。
他不说挽留,她不提离别,仿佛只要缄口不言,这偷来的时光就能再慢些。
离京的前一日,上官凝韵收拾好简单的行囊,指尖拂过案上那只她常用来插花的白瓷瓶,眼眶微微发热。
她不知道的是,陆绎早已彻夜未眠。
他调动手下暗卫,清剿了京郊驿道上盘踞的匪寇,又以锦衣卫的名义,给沿途各州府递了密函,严令他们妥善护送南玄公主过境。他甚至亲自去了一趟护送的队伍,不动声色地换掉了那辆颠簸的马车,换上了一辆铺着厚厚软垫的,车壁上还嵌着防风的暖玉。
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却唯独不肯去见她最后一面。
第二日清晨,薄雾笼罩京城,上官凝韵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她撩开窗帘,望着那座渐渐远去的朱红城墙,指尖攥着一枚小小的玉佩——那是昨夜她放在陆绎的书案上,又被他悄悄放回她行囊里的,是她初遇他时,不慎遗落的那枚玉佩。
马车行至京郊的长亭,车夫忽然停下,递过一个锦盒:
龙套公主,有位大人让小的把这个交给您。
上官凝韵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件素色的狐裘披风,衬里绣着一枝极淡的白梅,针脚细密,正是她提过一嘴的,大明朝宫里最新的绣法。
披风的夹层里,还藏着一张纸条,上面是陆绎苍劲的字迹,只有八个字:
岁岁平安,遥遥相望。
马车继续前行,薄雾渐散,阳光刺破云层,落在上官凝韵的脸上。她抱着那件狐裘披风,终于忍不住,无声地落下泪来。
而长亭的另一侧,陆绎身着玄色劲装,立在一棵老槐树下,望着那辆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抬手,指尖摩挲着袖中那半块与她相契的玉佩,喉结滚动了许久,终究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江山万里,他守着他的家国,她护着她的子民。
他们之间,没有执手相看,没有海誓山盟,只有遥遥相望的惦念,和一场注定无果的,心照不宣的眷恋。
三年弹指而过
大明朝与南玄边境互市,一派平和繁盛。
陆绎奉旨巡查边境,玄色官袍衬得他愈发沉稳冷峻,眉眼间褪去了几分年少意气,多了些岁月沉淀的锐利。他立在城楼之上,望着下方熙攘的人群,袖中指尖,仍习惯性地摩挲着那半块玉佩。
忽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辆装饰素雅的马车停在互市入口,车帘被轻轻撩开,走下一位身着淡紫长裙的女子。她鬓边簪着一支简单的玉簪,眉眼依旧清丽,只是气质愈发温婉从容。
是上官凝韵。
这三年,她辅佐新帝治理朝堂,如今陛下已能独自处理政务,她不再是当年那个肩负治理朝堂重任的公主,而如今凭一己之力促成两国通商,化解了数次边境摩擦,已成为南玄主理互市的使臣,成了南玄百姓口中称颂的“和平公主”。
目光交汇的刹那,两人皆是一愣。
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静止,唯有风卷着互市的叫卖声,轻轻掠过耳畔。
三年未见,他鬓角添了一缕薄霜,她眼角染了几分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