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话

你坐在餐桌前，纤细的胳膊被长袖T恤盖住，露出的手不知所措地捏成拳头，目光落在面前的三菜一汤上，正对着的是为你盛饭舀汤的闵玧其。接过微微有些发烫的碗，空气中袭来后知后觉的尴尬让人难以开口，你只能低着头安静喝汤。偏偏闵玧其也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为你做完一切便再无话音，偌大的室内顿时只剩下汤勺碗筷相互碰撞的叮当声。

郑谕那个...你能不能暂时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他们，他们指代很多人。郑家，金家，一切认识你的人，都可以被归为这一类中。闵玧其放下碗筷，双手交叉，整个人也倾向前方挪了挪，用一种冷淡但不无情的语调提出疑问。

闵玧其在情感上，我可以理解你。但是如果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也很难帮你，不是么？

闵玧其不过.....也希望你能理解，至少我需要向郑家给出一个交代，否则属于严重失职，有悖人民警察的信条。

他说的没错，案件还没有结束，甚至因为田柾国的再次出现，可能会找到新的突破口。实际上的真相和记忆就封存在我的脑海里，而它们也因为那场意外的落水回归，只要我全盘托出，凭借闵玧其的能力，早晚能够得到真相。可真相对现在的我来说，真的重要吗？

郑谕我想一想，怎么告诉你。

你最终还是艰难的开了口。

郑谕你可以先告知我的母亲，关于我的行踪。但是，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安排一个住处，我想自己静一静。

闵玧其好。

郑谕我....

闵玧其住处的问题，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在这住着，基本生活用品都有备份，其他缺的我会帮你带过来。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住酒店恐怕不太安全。

郑谕那...你怎么办？

他无奈地笑了笑。

闵玧其当然是回家啊。

闵玧其对你小心翼翼的提问有些意外，一时愣怔之后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随之又开始发挥他的奉献精神开始忙不迭收拾起大大小小的碗碟来。主动帮忙，好像会因为显得过分熟络而遭到嫌弃，不帮忙又太没礼貌，在一场没必要的大脑风暴席卷过后，你最终还是选择走上前去，把剩下的几个碗交到正从厨房走出来的闵玧其手里。

很奇怪，他对于你的各种行为都会露出一番意外的神情，但又从不询问，只是默默地消化这份疑惑。老实说，别说他们了，就连你自己，也很难对现在的郑谕做出准确的定义，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而你对闵玧其的印象，似乎也仍旧停留在许多年前，风轻飘飘卷来的图书馆和冷气开的十足的警察局。

你像一个失去自理能力的人似的被安置在沙发上，面前摆满了闵玧其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各色零食，据说是闵母偷偷藏在这里的。闵玧其作为副厅长，又是刑侦队的负责人，鲜少真正能享受在家趟到安逸的时光，因此冰箱里基本上空空如也，就连茶几上除了水壶、纸巾和遥控器外，也只剩一大盒软奶糖。不自觉地凑过去观察，那好像就是之前在魁北克，和闵玧其塞给你的那一颗，同一个牌子的。柑橘夹心口味，好像和上次吃到的不太一样。正当你努力回味着奶糖的味道时，一通电话打破了宁静。

闵玧其好，我马上回去。

你转头看过去，闵玧其已经从房间里拿出制服外套穿上，匆匆走到玄关口的他，忽然想起自家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便回过身来，正对上直直盯着自己看的你。你赶紧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之后，闵玧其才迅速地出了门。

警局。

闵玧其大步走进办公室，几个专案组的同事已经在那里等候了。闵玧其接过一份整理出来的资料和重新理过的人物关系图，坐在椅子上的同时开始阅读，眉头也越发紧锁。

闵玧其怎么回事？

警察如您所见，我们之前针对宴会上所有的宾客的侍应生都录了口供，也去找了精神病院的医生护士，发现唯一在两个地方都出现过的就是金南俊。但是，因为没有关键的直接指向性证据，监控也都意外损坏或者缺失，只能不了了之。我们就针对他，对三年前的失踪案，重新进行了资料的勘察，发现他也曾经出现在加拿大的魁北克。

警察但是您也知道，我们这桩案子最大问题在于，两位当事人，一个记忆缺失，一个现在属无民事行为能力者，就算说什么，也不能当做有效证词。况且田柾国那家伙，根本就什么都不说出来。

闵玧其所以你想说，我们只能从郑谕这边入手。

闵玧其的食指规律地敲打着桌面，沉静如水的眼眸里开始闪动，略显几分不忍与为难。

警察对，听说郑小姐前几天苏醒过来了，精神状态也还可以，或许这是我们新的突破口。

闵玧其正好我要去趟郑家，路上我会仔细想想。

实际上，早在郑谕苏醒过来以前，闵玧其就已经提前通过电话联系了郑母，告知郑谕的去向使她安心。此次前去，一来是作为小辈为自己的擅作主张赔礼道歉，二来是去拿一些郑谕的贴身衣物供她住着换洗，说不定还能再针对案子的事情再询问询问。然而闵玧其没想到的是，自己才刚刚在郑家的客厅里落座，就接到了一通意外的电话。

警察副厅，郑谕小姐现在在您家吗？

闵玧其为什么这么问？

警察刚刚总局电话中心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报警者自称郑谕，听起来呼吸急促，情况不太好，我们询问地址，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说是让打电话问您。

闵玧其知道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闵玧其有些慌张，他不知道郑谕好好地突然出了什么问题，但自己竟然没有把必要的地址交代给她，也没有留一个智能手机在身边。甚至于...为了怕她一时想不开乱跑，还把门给反锁了。真是太糟糕了，这是闵玧其警察从业生涯来，最不谨慎的一天，却偏偏造成了最严重的后果。

母亲小闵，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闵玧其看着对面关切询问的郑母，终究没能开口说出实情。今天的闵玧其，终究犯了所有曾经不曾犯的错。闵玧其以有急事为由匆匆离开，以阶段性体力测试时拼尽全力的态度离开郑家住宅后，立刻将手机通话界面贴到耳边。

闵玧其李叔，麻烦您立刻带着小区的急救医护人员和物业去我家一趟，以最快的速度把锁拆掉，赶紧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