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十五章 化茧为蝶

“老···老祖宗，你看，江婧年，真的疯了！”

江老夫人眉目显出愁意：“三丫头，你，你是不是太累了？”

江夫人的声音中也透漏出关切：“三丫头还是快些回房休息吧。”

我看江景初张了张嘴，一双眼睛中全是担心和关切。

“老祖宗，孙女所言，句句属实。”脸上挂着笑不曾消退，心中却隐隐有些疼痛，我没有编瞎话，我曾经历的那些，可不就是十八层地狱，识人不清，遭人蒙蔽，若只是害了我自己的性命，也算是自作自受，偏偏还连累了母亲和我的孩子。

“正因为是死过一次，在那哭叫无言之中走了一遭，孙女才恍然大悟，只恨活得浑浑噩噩，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走了，好在阎王不收我，放了我回来，我知老祖宗，夫人，你们都不信我说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前那个浑然不知事的江婧年死了，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焕然一新的江婧年。”

说到后来，我的声音已近哽咽，这不是迫于形势挤出的虚情假意，是我心底深处涌出的每一份情绪，这一次重生，请所有人，对我拭目以待！

江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的砸在地上：“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不管三丫头说的那些神神鬼鬼是真是假，我只知道，江婧年是我的孙女，不是那些妖魔鬼怪，再有人多嘴多舌，说什么邪魅上身，危言耸听，我看着江府也是时候请家法了。”

老祖宗紧绷着脸，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砸在了每一个人心上，江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有迅速垂头，低声允诺，一时间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江夫人出声打破了这份安静：“老祖宗，昨日我们进宫，府里倒是有人来访。”

江老夫人眼神和声音都淡淡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日没人拜访倒是稀奇了。”

江夫人故作神秘的瞄了我一眼：“这拜访的人可不一般呢。”

江夫人话音落地，刻意顿了顿，却发现老祖宗合眼养神，并不说话。

“是洛家夫人的贴身嬷嬷。”

江老夫人睁开眼，眸色发亮：“洛府···”

“正是洛府，那嬷嬷留了帖子，说洛府下旬摆了茶花宴，京中谁人不知，洛家的茶花是皇城一绝，最是争奇斗艳，只是这茶花宴倒是甚少举行，十分难得，今年却突然大摆宴席，还特意给府里的三姑娘下了帖子。”

江婧月不留痕迹的接过话：“这可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多谢三妹了，借了你的光，能打开眼界了。”

“长姐说话惯会藏半句的，长姐的意思是，我是洛家二爷的定下的娃娃亲，洛家是为了看我，才办了这场茶花宴？”

江婧月脸上露出讶然：“三妹请慎言，这话说出来，不大庄重。”

我深表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素来大方得体的长姐不会有这般轻浮的意思，还请长姐赐教，这话是何意？”

江婧月怕是未曾料到我会如此直接的问了出来，一时有些张口结舌，额头沁出汗来，而我并不打算偃旗息鼓：“长姐？”

她突然就笑出来，起身点了点我的额头：“你这个鬼精灵，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非要说出来，就没了那意境，怪我失策，我本以为和你心有灵犀，想逗逗你罢了，到没想到你这个丫头，就这般大大咧咧的脱口而出。”

我不甚在意的弯了弯唇，脸上没有带出一丝尴尬或懊恼，依旧笑脸迎人，心中却有些感慨，这江婧月，年岁尚小，心机手段却不容小觑，能说会唱，还知道轻拿轻放的道理，我若不能解决她，怕是江景初永远都成不了江婧年的亲生哥哥，而我在江府慢慢积攒力量的事情也会阻力重重。

我仰起头，带着嗔怪的笑意瞥了一眼江婧月，果然是一脸恬淡笑意，不急不躁，我又低下头为自己鼓劲打气。

到了午膳的点，我随着老祖宗来了她的院子，陪她用膳。

江老夫人端详着碗里的米粥，缓缓开口：“三丫头，这次归府，我深感欣慰，你身上终究有了几分你亲娘的影子，你娘她，我不知该如何形容她，总之她是一个不一般的女子，所以你大爷和你爹···”

杨嬷嬷的咳嗽声响起，老夫人本有些怔怔的神情顿时清明起来，显出笑意，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慈爱：“等你再长大些，出嫁了，我再告诉你吧。”

我点点头，也没多问，毕竟我也只是好奇，很显然这里面有一段说来话长的旧事。

江老夫人让杨嬷嬷给我盛了一碗野鸡汤，我受宠若惊的起身：“这可折煞我了，怎的劳烦杨嬷嬷亲自给我盛汤。”

“三小姐太抬举老奴了，您是主子，奴婢服侍主子天经地义，三小姐请落座，让老奴伺候您用餐。”

我不过也是做个样子，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听了这话就坐了回去，杨嬷嬷手脚麻利的为我盛好汤，轻手轻脚的放在我面前。

江老夫人挥挥手：“好了，杨华，你也去用膳吧，你年纪也不轻了，这样站着，我看着心里也难受。”

杨嬷嬷听了这话，脸上没有留露出什么感动和喜悦，只是朝着老夫人和我点了点头，欠身出去了。

“三丫头，你可知你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处境之中？”

我淡淡一笑，声音透出一股坚定之意：“狂风四起，云翻风滚。”

“能一口破题，已经算是有几分睿智，你再说说，面对此种处境，你如何入题？”

“孙女愚钝，无他法，唯以力破巧。”

她眼神微闪，声音尖锐几分：“萤火之光，如何与日月同辉？”

“立志欲坚不欲锐，成功在久不在速。”

我说完这话，江老夫人久久未说话，片刻之后，长笑出声：“好！我秦月华的孙女果然目光如炬，能看清迷雾。”

我看着江老夫人乍现的神采，也惊叹于她说出自己的名字：“我本以为你只是懂事了不少，没想到你心中自有丘壑，看事如此不限于眼前小局，看来果然是后浪推前浪啊。”

我心中有些震惊，双目微睁，抬手接上江老夫人赞许肯定的眼神。

“祖母并非井底之蛙，以管窥天，我这辈子，活到这年岁，见过多才多艺，端庄知礼的晚辈数不胜数，只可惜大多数都陷在那一个个枷锁里，不得动弹，莫说她们，就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自以为有几分才情，自以为有几分与常人不同，引以为傲。却终究只能迫于父母之言、舆论之威，在一方园中，数着日子一天天得过且过，只是，三丫头，你要切记祖母今日说的话，虽说你如今豪言壮志，但更多的源于初生牛犊不怕虎，所谓兵家的杀伐果断，在我们女人的后宅里也同样适用，你若能记住自己的决心和祖母所说，就不再是狂风四起，便是乘风破浪；三丫头，只要你保持初心，擦亮眼睛，迟早有一日，你会变化为龙。”

我没想到江老夫人会对我有如此高的评价，这些话一句句砸来让我有些发蒙，我觉得我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为何好端端的得了这番认可？

“这些日子，祖母冷眼旁观，你对你母亲、你长姐的见招拆招，自然都看进眼中，昨晚在皇宫夜宴又立了大功，惠及你的父亲，难得的是依旧不骄不躁，更能一眼看出你如今的处境，更有决心、耐心、勇气和计谋去安排你的人生，这样的孙女，即便是祖母当年也是自愧不如的。”

江老夫人的话，让我越发迷惑，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组在一起却让我一阵阵发晕。

“城中的美人唇售价高昂，却僧多粥少，太后喜红妆，有人的寿礼是一盒特制的红妆，大受赞赏，不受嫡母面慈心狠的蛊惑，也能游刃有余的接招长姐的笑里藏刀，这份心智，这份谋略，如何不让我这个半身入了黄土的老妇欣喜若狂。”

我这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面前的这位老人，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我心中百感交集，各种情绪翻滚不止，又尴尬又懊恼，也有被人扒光曝光在世人的羞愧感。

“三丫头，祖母无意窥视你，在这次回府之前，我本想如你亲娘所愿，将你嫁入洛家，保你一世平安富贵，但你真的让我对你彻底改观，你的路，不止如此，往后你要做的事情，便大胆去做，祖母会站在你身后，但你要谨记，凡事不可伤害江家的体面和脸面，我认定你是一头雏凤，能够一鸣惊人，能够让我们江家屹立不倒，但愿，祖母这词没有看错眼。”

说完，祖母便合上了眼，让我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