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十章 江湖一梦

“民女虽只是一介普通女子，却也希望能用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强大一些，不说能够保护家人这等遥不可及的话，至少也要自己不成为家人的拖累。”

杜衡突然又激动起来：“你的能力不就是学医，为何不学医？”

我莞尔一笑：“民女不才，今日在夜宴上献丑，皇上也亲眼看到，民女擅长的还是那些小女子所喜之物，譬如红妆和乐器，杜太医，我不求你明白我的意思，只是在树林偶遇时，我便和杜太医有言在先，还请杜太医不要忘记。”

我看着杜衡明亮的眸子一寸寸暗了下去，心中也有些不忍，这般干净的脸庞，就该只有笑容和洁净，不该染上不好的情绪才对。

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皇上笑道：“可真不容易，朕今晚居然在杜太医脸上看到了如此多的表情。”

杜衡的声音有些暗沉：“皇上，臣先回太医院了。”

杜衡此时的言行是有些僭越的，皇上没有说让臣退下，臣主动提走，是不合礼数的，然而皇上脸色未变，只是点点头，让杜衡先走了，走的时候我盯着杜衡的侧脸，他却始终垂着眸子，默默地离开了御书房。

皇上望着檀木海棠雕花门，声音有些缥缈：“杜衡是个很好的太医，做了很多造福百姓的善举，他的心思都在医道上了，朕很少看见他对别人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朕原以为他是春心动矣，终于通了男女之情，朕本打算是将你赐给杜衡做妾的，后来朕知道你有门娃娃亲，如此甚好，你便嫁于洛家，以绝后患。”

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民女愚钝，不知皇上所言何意。”

“今晚看来，杜衡对你的兴趣，也是因医道，和情爱无关，只是朕从来不让旁的可能发生，朕的大公主对杜衡颇有几分赏识和心仪，江婧年，你如此聪明，剩下的话朕不用多费口舌了吧。”

“民女明白，请皇上放心，民女和杜太医不过是一面之缘，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有结交之缘。”

“朕就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朕明日会提你父亲的官职，也会赏赐你黄金百两，作为今日之事的赏赐，没想到江瑞卿为官碌碌无为，倒是能写出那样气势磅礴的词句，更重要的是，养了个蕙质兰心的女儿。”

“民女多谢皇上赏赐和夸奖。”

再说了几句，皇上便唤来了宫女，将我带去某个侧殿安置了。

“出来吧人都走了。”

乐正于渊吊儿郎当的坐在凳子上：“如此看来，此女子也无甚特别的。”

“无甚特别？就凭她能将拓跋越的气势挫了，便足见她的不错。”

“嗯，清秀有余，美艳不足，养上几年，兴许还能入眼。”

皇上有些哭笑不得：“你巴巴地让朕将人唤来御书房，就是为了这些？”

“我是来帮阿琰把关，依我看，那小子对这个江婧年颇有心思。”

皇上神色瞬间凝重起来：“你是说，沈展琰喜欢这个江婧年？”

乐正于渊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茶：“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也许是讨厌也不一定。皇兄，阿琰这个人，从去年大病一场，性格就冷了很多，对所有女人都是敬而远之，不咸不淡，唯独这个江婧年，虽然没个好脸色，倒是格外的话多和留心。”

皇上沉吟片刻：“我知道了，我会让暗卫去调查这个江婧年的。”

“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处事不惊，却偏生引了好多人的注意。”

“杜衡、阿琰。朕最重视的两个臣子，都或多或少注意到了她。”

乐正于渊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不止。”

皇上微微撇嘴：“你喝的是朕的茶。”

“我不嫌弃，和这个江婧年有关系的，远不止你说的那两个，远的不说，但说你眼前，就还有一个对她有些兴趣。”

皇上一挑眉：“你？”

乐正于渊不否认也不肯定，毫无形象的起身拍拍手：“话也偷听了，茶也偷喝了，皇兄，我先走啦。”

话音刚落的工夫，偌大的御书房，便只剩下沉思的皇上和伺候的宫女太监，摆的紧密的烛火时不时迸发出“霹雳”声的烛花，亮如白昼的御书房陷入了安静之中。

侧殿的熏香味很浓，是我尤不喜欢的浓郁花香混杂的味道，腻得很。装潢的也十分，也许可以用华丽拥挤来形容，浮雕鸟兽，富丽堂皇，总觉得在这样的房间里，要入睡，怕也是会有一个黏糊糊、腻歪歪的梦才是，伺候我洗漱的宫女们离去后，我便坐在铺的软厚的床边，想着今天发生的这些事。

纱幔一闪，一股带着酒味的风迎面扑来，下一刻我便看见一个男子，神色有些迷蒙，眼中凝聚的是说不清的激扬。

他颤颤抖抖的向我伸出手，又触电般的收回来：“瑜···真的，真的是你吗？”

我看着这个散着酒意的男子，他的神情有些恍惚，眼中的情谊却是沉沉的，兴许是眼中的那份深情，居然让我对这个突然闯入的男子，没有一丝惊恐。

男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又猛地缩回去，似乎在怕我突然消失，以为自己在做梦吗？还是将我误认成了他的亲人，或是心上人？

“瑜，你，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是你口中的人。”

“瑜，你在生我的气吗？你在气我没有保护好你吗？对，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如果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就，你就不会死了。不是死，不是，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你只是不愿见我罢了，瑜，原谅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男子似乎头一阵剧痛，双手敲打着头部，却还坚持站着，带着哀求的眼神，一直看着我。

我心中微叹：“好，我不怪你，你为何要喝这么多酒？”

他嘴角弯弯，笑的如吃了蜜一般：“你在关心我。”

我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心中突然柔软了很多：“是，我在关心你。”

眼前站着的还是这个男子，而我的视线却开始虚幻，似乎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我看到了，岚之；我想起了，岚之···

“岚之，已近子时，你为何还不回府，独自一人在街道，这有多危险，你可知？”

她惊喜回头：“表姐，是你，你居然知道我没回府，还，还出来寻我。”

“你这丫头，都长大了，怎的还这般不懂事，让人担心。”

岚之吐了吐舌头，挽住我的胳膊：“表姐，你在关心我啊。那，若我不是表姐的妹妹，你还会关心我吗？”

我笑着：“半夜不归家，反而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不是我妹妹，还是谁的妹妹？”

“不，表姐定要回答我这个问题，若我不是表姐的妹妹，表姐还会疼我、爱我吗？”

我被岚之晃得头晕，只顺口说了句：“疼你疼你，任凭你是谁，我都疼你一辈子。”

岚之眼中闪过满意的笑容：“那以后表姐有姐夫了，有自己的小孩了，是不是就不关心我了。”

“好了好了，凭我有谁，我都会关心你一辈子，好了吧。”

听了这话，岚之才停住摇晃我的身子，紧紧挽住我的胳膊：“表姐，明日你可要帮我跟娘说，我不想那么早嫁人，就算要嫁，也要挑个我喜欢的。”

“你这傻丫头，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来的自己挑夫婿一说？”

“我不管，表姐才说了要关心我一辈子，这会子就不愿意帮我了，不帮便不帮，我便天天夜里不回去。”

我无奈只能点点头答应，她欢乐的笑道：“就知道表姐最好啦，岚之最爱表姐了！”

夜幕之中，两个身子纤细的女子互相依偎着，看上去说不出的和谐和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