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章 祖母归家

一出门，我就看到了那个蓝衣俊俏郎，头下意识地有些疼。

他似笑非笑，眯着眼打量着我：“这次又是哪家卖女，你来打抱不平了？”

我转了转眼珠：“我和醉莺轩的东家是旧识，来看看她罢了。”说完这话，我点点头，便侧身欲离开。

沈展琰笑得十分好看，却带了几分讥讽：“见着更高贵的，就露出本性了？”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我不由得停下脚步望向他：“沈将军，我觉得我和你真的无法沟通，只能说每每对话，只是鸡同鸭讲。”

“我说你这么一下清高起来，也不纠缠我，也不死缠烂打了，原来是找到了更好的人选，江婧年，你大难不死，果然聪明了很多，只可惜，你给我听着，你这等趋炎附势、水性杨花的女人，别说是乐王，便是普通老百姓，都不屑于娶你为妻。”

我听了这言论，却还顾不上生气，乐王？不知为何，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暮少泽：“乐王？”

他脸色越发轻佻蔑视：“装模作样的工夫越发厉害了，是我小看了你。”

我压下怒火，挂上笑脸：“沈将军，我有一事相询。”

“何事！”

“你是对我暗生情愫？”

他双眼微眯，语气有些疑惑：“你说什么？”

“失礼失礼，忘了沈将军是武将，怕是文理不通，我的意思是，沈将军对我一见钟情？”

他面容有些呆滞：“暗生情愫？一见钟情？果然是搔首弄姿，不知廉耻的女子，我对你？当真滑天下之大稽，我沈展琰这一辈子最恨之人便是你——江婧年！”

沈展琰显然是真的动了怒，看来我的怀疑倒是错了，我本来想这少儿郎这般注意江婧年，莫非对江婧年有情，故意恶声恶气吸引她的注意。

看着沈展琰拂袖离去，我心中的那个疑惑的漩涡越来越大，我摇摇头，却没有立刻回府，绕道另一条街上，买了些许上好的点心带回去。

回府后，沐浴更衣，墨画知书更是细心地为我选了得体的衣衫，唯恐出错，我心中也有些忐忑，倒不为其他，就怕这活了大半辈子的祖母看出我的蹊跷来，江老夫人倒是提前到了，这会子还没到晚宴时间，我变来了正厅。

一个带着鸦青织金镶翠玉抹额的老太太在正座，脸上留下不少岁月痕迹，却仍然可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只是这不拘言笑的脸，看上去就让人不由自主多了几分畏惧之心。

大姑娘眼尖的看到进门的我，亲亲热热的挽上我的胳膊：“三妹，可算将你盼来了。”

四姑娘唇角弯弯，笑意不达眼底：“三姐这般姗姗来迟，可是让老祖宗好等。”

“好了好了，别打趣三丫头了，她大病初愈，身子弱，动作慢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

江老夫人听了这话，面色沉了几分：“三丫头，你可知错？”

我顺应点头，跪下磕头：“老祖宗，孙女知错。”

江老夫人神色不动，语气又重了些许：“当真是大难不死，变了个人似的。”

“可不是嘛，老祖宗，三妹这次醒来，变得知书达理，勤奋好学起来，可不就是变了个人。”

江瑞卿神色不明，突然出声：“江婧月，你几时如此聒噪了。”

大姑娘不敢置信，眉目间带着点委屈：“爹，你——”

“爹，长姐说没错啊，三姐这次醒来后，真的像是活脱脱另外一个人，也无怪乎我们怀疑是中了邪，这也是为了三姐好。”

我冷眼旁观，心中却微微有些诧异，我未曾料到江瑞卿会开口维护我，这一个长姐，一个幼妹，还当真是姐妹情深，一致对我这个“外人”。

只是我这中邪一说，不知是谁提出的，江夫人自然不会舍得破坏自己慈爱的形象，我看向坐在角落，有些畏畏缩缩的李姨娘，四姑娘的生母。

她挤出一丝笑意：“三，三姑娘为何这般望着我。”

我收回目光，对李姨娘露出笑容，之后又看向江老夫人：“老祖宗，若有人见不得孙女长大懂事，那便算了，孙女愿意和以前一般，活得懵懵懂懂，这中邪一说切莫传了出去，污了我的名声也罢，到时候于江府名誉不益，流言蜚语是最可怕的。”

江老夫人眼睛闪过一丝精光，神色凝重：“你居然能懂得维护江府的名誉了？我离府半载，到不知，一个姨娘也能指指点点我们江府正儿八经的姑娘了。”

李姨娘惶恐的扑倒在地：“老祖宗，妾身不敢，妾身也只是担心三姑娘。”

“你并非主母，也并非生母，你只要不害三丫头，便已是你积德行善了。”

李姨娘猛地抬头：“老祖宗！”

四姑娘本想扶起李姨娘：“老祖宗，我娘她也是好心。”

“江婧时，她是你的姨娘，不是你的娘。”

四姑娘神情不忿：“老祖宗，是母亲说我可以喊自己姨娘为娘的。”

江老夫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老二媳妇这般通情达理。”

“母亲，我也是怜惜四丫头年幼，不过是唤她生母一生娘罢了，我自然是不忍拒绝的。”

江老夫人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却也没再说什么。

“李氏，你先回房吧，你一个姨娘在这里不合适，去吧。”

李姨娘梨花落泪的向外走，走至门口还含着泪看一眼江瑞卿。

江老夫人摩挲着手中佛珠，漫不经心道：“你半月前寻死觅活的事情，我知道了，说说吧。”

我又磕了几个头：“老祖宗，孙女无话可说，孙女年少无知，做了让江家蒙羞之事，心里实在羞愧万分，寝食难安，兴许是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对很多事都看清了，也想通了，请老祖宗原谅孙女的不孝，看在孙女没有亲娘教导，浑浑噩噩，权当稚子无知，还请老祖宗再给孙女一次机会，孙女定当光耀门楣。”

江老夫人眼中不知有什么一闪而过：“你···”

“我们家三丫头，当真是长大了，也知道哄老祖宗开心了，我看了也觉得极为开心。”

“夫人，我并没有哄老祖宗开心，我在反省，也在恳求老祖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江瑞卿突然开口：“娘，三丫头真的变了很多，我看在眼中，十分欣慰”

江老夫人缓缓说道：“你几时开始注意你这个三女儿了？是三丫头开始懂事了，你才开始注意到自己的闺女？”

江瑞卿语带悔恨：“是儿子的不是，以前三丫头娇纵任性，我实在失望，而这次三丫头醒来，越发的和她亲娘像了起来。”

江老夫人怒容骤现：“住口，你还有脸提你表妹。”

江瑞卿垂下了头，脸上显出悲痛之色。

江老夫人忽的就疲惫衰老了很多，长叹了一口气：“老二，你先带着你媳妇，大丫头，四丫头回房吧。”

几个人神色各异，却什么都没说，跟着江瑞卿离开了正厅。

说罢，江老夫人看向我：“江婧年，你是真醒悟了还是做戏？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那般亲近江氏，却不肯喊她一声母亲。”

我诚恳的说道：“也许是鬼迷了心窍，被虚情假意迷了眼。”

江老夫人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你且说说，什么虚情假意”

“夫人、长姐虚情假意，父亲是真心但左右漂浮不定，我二哥待我真心，却更亲近敬重长姐。在江府，只有一个人对我是毫无杂质的真情实意，唯有老祖宗真心护我。”

“我记得你说过，我是家中最偏心，最不通情理之人，我刚刚对你也是不留情面，我本以为你对我也会如同以往。”

我心中其实对着江老夫人挺感激的，我活了两辈子，自然能看出江老夫人对江婧年的维护，只是前身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又如何体会江老夫人的一片苦心。

“刚刚老祖宗字里行间都在维护我，只是不流于表面，孙女感激涕零。”

我这话一出，江老夫人的脸色才微微变动，手更是有些颤抖，显然情绪起伏是很大的，她刚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到我面前，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盯着我，盯了我很久，我看不透这位老人家的眼神，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这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恶意，江老夫人没有再说一个字，扶着嬷嬷的手走了。

我望着江老夫人的背影，虽然脊背依旧笔挺，我却看出了一丝萧瑟和伤痛，我只隐约觉得这江府，似乎十分紧张，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惊涛骇浪，方才江老夫人唤江瑞卿老二，莫非家中还有一个长子？

我摇摇头，不再深思，这些事若以后和我的复仇有关，我定弄出一个水落石出，若是无关，那便随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