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因为做噩梦

第二天，茅野老师接到通知，说要把小真送走。

对，你没听错，是要把小真单独送走，不是送到高志老爷家，而是送到离这里几百公里外的一家精神病院。是的，精神病院！

大清早的，茅野老师刚知道这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扔下手机，火急火燎地跑向院长办公室，好像迟了点就再也见不到小真了。

“院长！”茅野老师门都没敲，她没空顾及这些繁琐的礼仪，此刻她眼里满是怒火，就好像自己的亲生孩子要受到不好的待遇一样，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她判若两人。

高志老爷和藤原助理也在办公室里，院长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她是谁?是来接走小真的吗？

“院长，您执意要把小真送走吗？她才六岁！您让一个六岁的女孩单独被送到精神病院，这会对她心灵造成多大的伤害您清楚吗?！”办公室里顿时弥漫起浓浓的火药味。

“茅野老师，您冷静一下，我想您应该了解小真这个孩子……”

“是，我了解，我比谁都了解！”茅野老师说话的语气比之前更冲了，“小真她有严重的眩晕症，晚上经常做噩梦，但检查结果很正常不是吗？你们拿什么证明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小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广待她像亲妹妹一样，她从来没有受过精神刺激！就因为孩子做噩梦就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呵，我真的理解不了你们这种冠冕堂皇的爱心！”

“你怎么说话的？！”院长旁边那个陌生的女人说话了，她长的着实不好看，浓妆艳抹，看上去整了好多次型，给人感觉从头到脚都是虚假，说话的语气还尖酸刻薄。

“夏川院长，您不要激动。”

“夏川院长？！”茅野老师暗暗吃惊，虽然她早就知道老院长要退休了，但要这样的女人接手孤儿院？！这恐怕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像你这样的老师就应该被辞退！”夏川院长还在骂着难听的话，“如果被别人知道高志老爷从我们孤儿院收养的孩子有精神病，岂不是侮辱高志集团百年来的好名声？！”

如果刚才的夏川院长在茅野老师心目中还是个有人品的人，那么现在的她在茅野老师心目中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心机婊”，贱女人！不过茅野老师是个有理智的女老师，而且老院长又站在旁边，她会给对方留一些情面，不然她真想把这个贱女人的嘴打歪！

说到高志集团，茅野老师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高志老爷，他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上，正在深思熟虑着什么。

“院长，您知道的，我一向很尊重您和您的决定！但唯独这一次，我打死都不会赞成您把小真送到精神病院！”茅野老师用力拍了一声案，表示她意已决，“还有，夏川女士，”茅野老师没法尊称她一声“院长”，“你说，像我这样的老师应该被辞退，那请问像你这样的院长就一定合格吗？你是精神方面的专家吗？凭什么依据证明小真有精神病？”说到小真，茅野老师的声音逐渐变得硬咽，不知不觉泪水也流了下来，“高志老爷已经决定了收养小广和小真，两个孩子本来可以去过更加幸福的生活，你们为什么要把他们硬生生地分开？！他们没有对方活不下去知道吗？！”茅野老师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哭喊，“一个不愿理解孩子感受，只在乎名和利的院长，没人能肯定这是一个好院长！”

“呵，我爱怎么做人怎么做人，你想管也管不了！”夏川院长根本没听进茅野老师的话，“别以为我不了解你现在的情况，你……”

“给我闭嘴！”高志老爷忽地拍案而起，把夏川院长吓得一哆嗦，“茅野老师，请移步跟我出来谈谈。”

两人来到走廊上，离办公室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火药味，藤原助理紧随其后。

“老爷，”茅野老师用手擦了擦眼泪，“刚才多谢。”

“何必谢我呢？神明不会留给无礼者颜面的。”高志老爷的脸上多了几分敬佩之意，“茅野老师，您的事情我知道了，您是一个很伟大的老师，这些没爸没妈孩子能够遇见您，真的很幸运。”

“只可惜，天意弄人……”茅野老师光洁的脸上满是泪痕，“人生就是这样，与种种困难做无休无尽的斗争，敌众我寡。”

“现在情况怎么样呢？”

“不乐观，”茅野老师叹了口气，“我想明天就要离开了。”

“茅野老师，说真的，我愿意帮您垫付一切医疗费用。”

“多谢，但是不必了，我还有一些积蓄。”茅野老师挤出一丝笑容，“老爷，您是好人，只有您收养小广和小真我才放心。”

“您结婚了吗？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吗？”

“没有。这些年……心思全放在这些可怜的孩子身上了。”

“父母知道吗？”

“我也没有父母，”茅野老师苦笑一声，“在我六岁那年，我的父母因为车祸去世了，就死在我的面前。”

高志老爷暗暗吃惊。

“我也没有别的亲人，就被送到了这家孤儿院，那时我除了哭什么都不知道，在我父母死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陌生极了。”茅野老师不断地擦着眼泪，藤原助理递给她一张纸巾。

“那时候我和小真一样，晚上总会被噩梦吓醒，我不敢合上眼……因为一合上眼，我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就会浮现在我眼前……”茅野老师越哭越伤心，她无法再伪装坚强，“每次我做噩梦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女老师跑过来紧紧地抱着我，让我不要害怕，只有在她怀里……我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暖。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了，长大后一定也要当一名孤儿院老师，我知道……还有更多孩子等着我去拥抱，去安抚受伤的心灵……”

高志老爷理解了她要当孤儿院老师的选择，也理解了她为什么会对每个孤儿都视如己出，原来她和这些孩子一样，都有同样的经历，心里一直有一道深深的创口等待被抚慰。

“你一直在隐藏自己脆弱的内心，是吗？”藤原助理深受感动，很同情她。

茅野老师硬咽到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我很羡慕小真……每次她哭的时候小广都会抱着她……我也想……在我难过的时候有一个给我依靠的臂膀……”

“不介意的话，靠我的肩膀吧。”藤原助理其实是一个很浪漫的男人，只不过跟随高志老爷在商场混迹多年，这种浪漫总是习惯性的隐藏了。

茅野老师靠着藤原助理的肩膀，放声大哭。多少年了，她终于可以痛快地大哭一回，泪水弄湿了藤原助理的西装，但他毫不在意，还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就一直站在那等到她哭完。

“舍得孩子们吗？”高志老爷轻声问，“他们得多伤心啊。”

“总有慌话能瞒过他们。”这一次，茅野老师不得不狠心了。

“放心，我一定会帮您善后，您担心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

“老爷，”茅野老师感激不尽，“您的恩情，我怎么报答呢？”

“我只要您记住一件事，”高志老爷认真地说，“无论如何，不要放弃对生活的希望，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