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大人，我知错了

许是她今日的故事比较吸引人，肚子中不知被灌了多少不同的人送来的不同的酒。一种酒可以多喝，可多种酒混杂在一起还真是让人头脑昏涨。幸好的是她也习惯了。

　　“小姐，您还是随我去府上取一趟吧。”月人苦口婆心劝着夏戈雁回趟戎葵宫。可夏戈雁总是以懒拒绝。

　　“小姐，你说你这都要在别人那常住了。你不去跟府里上上下下交代一番？您今早与我说的三四天我打理打理还行，可这要是长久在外，您布置的任务应该落实到每个人……哦，他们觉得您在外逍遥，还扬言要拔了您种的那排一丈红。”

　　拔拔拔，就知道拔，这帮兔崽子。

　　夏戈雁喝了口月人递上的白水：“你说的也是，这回确实不知几日可以再回一次府上，是该要好好交代……可这么晚了，他们还没睡？”

　　“今日我让他们去……去历练了。估计现在才刚回来。”夏戈雁想想就知道，月人一定是让戎葵宫那行人去了锁胤镇。

　　江湖上谁不知九妖塔、锁胤镇、扶幽谷和寒水涧四大禁地呢。

　　月人还真是不肯让那些人有一丝松懈啊。

　　眼前的小姑娘从小天赋异禀，还对自己要求苛刻，曾是爹娘最得意的门生。

　　她来打理戎葵宫，夏戈雁可是再放心不过了，从戎葵宫第一天建立时，她就没怎么操过心。戎葵宫可以在短短四年内从建立到成为江湖第四强大的帮派，戎葵宫的护法杀手弟子可以成为一等一的高手，这个副宫主功不可没。

　　“那走吧。”她无奈妥协。

　　戎葵宫离霁华楼还真是远，夏戈雁失算在那时不知道有那么好的酒楼，不然巴不得就把戎葵宫安在霁华楼边上。

　　她沉默了一路，突然开口：“对了，他们锁胤镇闯到哪了？”

　　“第四方，木生火，泄。”

　　“怎的如此慢。”

　　“您还好意思说，为了磨练他们，你自己都不去闯，还不许我去。”

　　“我去了，那多没意思。”九妖塔、锁胤镇、扶幽谷这三大禁地，她夏戈雁都是只身一人闯过去的，自然月人也是，“你瞧瞧我们头上的三大帮派，哪个是有人带着去闯禁地的？失败了，就再来一次，受伤了，就说明实力不行……”

　　她突然觉得有些焦虑：“务必在三日之内，给我把第五方给拿下，了结了锁胤镇。”

　　第五方，金克木，杀。

　　吓人的很。月人记得当初她出去后连着做了几夜的噩梦，梦到她怎么也走不出那个八卦阵，冤鬼缠身，耳边有女人哭泣。

　　夏戈雁见月人不应声，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第五方确实比前的地方更加怪诞诡异，可那又怎么样？她当初也不是哭着走出去的。

　　“这时候知道心软了？他们死也要给我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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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戎葵宫取了白二三青衣。

　　待她回到殷求鱼府上，已是亥时下。

　　夏戈雁打算敲门想想还是算了，干脆一个轻功翻墙进去。

　　看到站在那等她的凌洲，她一个机灵差点跳起来。

　　“大晚上的杵这干什么呀，我还以为是殷求鱼呢，吓死我了。”夏戈雁松了口气。

　　“诶，你说对了，大人找你。”

　　“……”

　　夏戈雁有些慌了。

　　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别说刚拿来衣服就要被撵出去。

　　“走吧，躲不过的。”

　　于是就这么到了主殿，殷求鱼坐在书案边上。

　　“回来了？”

　　“嗯……”夏戈雁弱弱地应了声。

　　他闻到她身上一股酒气。

　　“你去霁华楼喝酒了？”

　　她诧异，瞪大了眼睛看着正一味一味闻着药的殷求鱼。

　　他怎么又知道了……

　　凌洲和鹤扬在一旁看戏。精彩之处便在于，夏戈雁还不知道霁华楼的老板娘正是殷求鱼的师姐。

　　夏戈雁想不如还是先认错吧，根据以往的经验，认错这一招还是很管用的，随后她抬了抬裙裾跪坐在他面前。

　　“大人，我下次不敢了……”她嘟哝着小嘴。

　　“你去霁华楼喝酒，也不知道帮我带一些来。”殷求鱼仍低头配着一副副药。

　　这明显的气话。她总不能说声“好”，扬长而去吧。

　　“大人……我知道错了……”她用膝盖慢慢向殷求鱼那挪去几步。

　　挪近些后，那股酒味就更重了。

　　“烧刀子，秋露白，桂花酿，忘忧，百花，赤泥印，白玉腴，新丰……”他皱眉，这才抬头看了夏戈雁一眼，语气中透露着不满，“你还真是风流。”

　　也是，一个人去霁华楼怎么可能喝那么多种酒，况且霁华楼的酒贵得很。分明就是你敬我一杯我还你一杯。

　　“大人闻着酒气就知道在下喝了什么酒……那地方也没少去吧。”她嘀嘀咕咕。

　　“哦？”

　　嗯？她刚刚说什么了？她什么也没说吧。

　　夏戈雁这次挪到了他的身边，“大人，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偷偷出去了，出去了也先跟您讲，您就原谅我……好不好嘛……”

　　殷求鱼没有理她。

　　夏戈雁伸出手去拉他的宽袖，嘟了嘟嘴，眼睛水汪汪的：“大人……”她的样子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媳妇。

　　又来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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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某日午后，夏戈雁看着被她打碎的花瓶，等着殷求鱼回来弄死她。她以为自己的右手已经痊愈，没想到举起那个大花瓶不久小臂便突然有了撕裂感，于是“嘭”一声，酿成大祸。一旁的鹤扬冷冰冰地提醒她：“三百年。”

　　“大人，我知错了。”“大人，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大人，你不会救人救到一半就让我自生自灭吧。”“大人，我知道名贵，我来日一定赔你好不好？”“……”她也是拉着他的衣袖，晃来晃去，眼里憋出一点根本落不下来的眼泪，烦得很。

　　“大人，我可以用鱼胶帮您重新粘上。”她又委屈巴巴地去拾地上的碎片。

　　夏戈雁的伤还没有痊愈，或者说还虚弱的很，那碎片又锋利。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去床上躺好。”

　　“没有我的允许，别擅作主张下来活动。”

　　于是那人又开开心心爬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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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手往旁边一挪，夏戈雁的手就落空了。

　　“做错了事，就该有惩罚。”

　　“怎么罚？罚我今日在大人这过夜吗？”夏戈雁没醉，但是酒壮人胆，说些胡话也正常。

　　“想得到挺美。”

　　夏戈雁的小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忽然站了起来，愤愤道：“殷求鱼，明明是你没给我吃饭我才去霁华楼的。”她寻思着这样对他说话好像会被赶出去，语气突然放缓，“大人，您总是要讲道理吧。”

　　“吃饭这种东西还需要我教你？”

　　夏戈雁正要反驳旁边的鹤扬就开口了：“戈雁姑娘，大人、凌洲和我的三膳是旁人送来的，其余的人，一律去后厨自己领。”

　　“冰山，你们家大人跟我说过公后厨在哪吗？你们家大人之前跟我讲过这些吗？”夏戈雁很不服气。

　　“那现在知道了吧。”殷求鱼道。

　　“知道了嘿嘿嘿。”夏戈雁扭头一脸谄媚地应和着。

　　鹤扬暗暗骂了声：“狗腿。”

　　“站在这干嘛，快回去睡觉。”

　　“哦好。”夏戈雁转身出门，人有些晃悠。

　　“凌洲，你送她回去，顺便煮些醒酒汤。”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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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内寂静，所有事物都不再吵闹。浓稠似刚在砚台上磨出的墨那般的明月天，夜要深了。堂皇的殿内只几盏油灯照着殷求鱼，他提笔落笔拿起药材放下药材频繁交错，记录着世间万种草木虫花，几层光影叠落在米色的墙上，漆黑的眸子映出殷求鱼龙蛇飞动的字迹。

　　“大人，很晚了。”

　　殿外进来一位娉婷女子，她慢慢走到殷求鱼边上，也闻到了一股酒味。殷求鱼已经开门散了很久，可是还是有几种烈酒的气味无法褪去。

　　“您喝酒了？”她语气里透露着几分担忧。

　　“她喝的。”

　　“她？”女子迅速反应了过来，今日凌洲问她要簪子就是为了给殷求鱼口中的“她”吧，“大人，听闻今日新来了一个下手……若卿猜是女子吧？”

　　“大人，此人第一天来就如此不守纪，需要若卿去教她一些基本的规矩吗？”

　　“此人顽劣的很，且随她去吧。”

　　女子闻言沉默了一会，良久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口：“大人，此番为何又招了一个下手，还是位女子……是若卿哪里做得还不够体面吗？若卿可以尽力改。”

　　旁边的鹤扬又开口说话了，他好像今天心情不好：“曲姑娘，不该问的就别问。”事实证明，鹤扬对谁都一副臭脸。

　　“你做的很好，此番招人不过是……”他瞟了眼刚刚被夏戈雁拽过的袖子，“只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

　　心血来潮……曲若卿微微垂眸。

　　“明日你再去采些花来。”

　　“大人这回要做什么？”

　　“教你做口脂。”

　　曲若卿听后镇静一笑，语气中却难掩喜悦：“大人早些睡。”说罢稍稍下蹲作礼，示意离去。

　　她走出门，将门轻轻关上，衣袂拂过处还残留着淡而深幽的蔷薇花香。她一派娴静端庄，总给人以蕙质兰心的感觉。

　　椒雪阁内，曲若卿坐在在镜前拆卸发髻，手轻轻抚过自己这张姣好的脸蛋，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她盯着镜中人不经冷哼一声。什么新来的杂役。她绝不容许这地方出现第二个女人，这府上也好，叫他大人的也好，殷求鱼的心上也好……都只能是她。殷求鱼这杯羹，只能由她曲若卿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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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凌洲一路陪着夏戈雁。

　　第二次走到门前才看到殿外还有副牌匾：“承欢阁”。

　　“凌洲，这后厨在哪？”

　　“向你这屋的方向再走几步路就到了。”

　　居然有比我住的地方还偏僻的地儿。

　　“戈雁姑娘，其实吧，你不想去的话，我可以给你送过来。”

　　夏戈雁很感动：“凌洲，你对我真好。我还是自己去吧……早膳劳烦你帮我送到屋里，我今日喝了酒，怕是明早起不来。”

　　“明白了。”

　　“还有啊，凌洲，侍寝奴婢平日里都要做些什么？不会真的是陪着睡觉吧。”

　　“你想的可真多，就大人那性子……”

　　“那都做什么的？”

　　“你以前不是夏家的小姐吗，你的贴身婢女帮你干什么她应该就干什么。”

　　洗漱梳妆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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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有困意就不想交谈。

　　两人沉默，房里弥漫着陈皮的味道。

　　一旁的汤药翻滚，咕噜咕噜。

　　“戈雁姑娘，快睡吧，子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