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树

叶尘羽突然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样一个几乎纯净到透彻呢人儿，今日一早便看到床上已经干涸的血渍，他的心尖那块原本柔软的地方却在回想到昨晚自己的强硬粗暴后，竟变成了一把冷刃，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跳动都不可避免甚至必须撞上这把冷刃，要么窒息而死，要么就会被冷刃刺痛到鲜血淋淋。

而凝暮也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临。

她静静的凝望着这棵参天大树，眼睛有时聚焦在某一片树叶或是某一朵梨花上，有时又突然涣散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倾国倾城的容颜逆着光，深沉又冷漠至极，那是叶尘羽甚至凝朝都没有见过的表情，冷漠，淡然道绝情。仿佛从一开始她的懂事知礼都是装出来的，叶尘羽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凝暮。

两人明明只是抬眼便能看到的距离，却仿佛相隔甚远，叶尘羽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凝暮。

正当叶尘羽想要走过去找凝暮时，凝暮突然动了。

只见她踏着树干飞身而上，如一只白蝶一般轻盈的落在最高的树枝上，弯下身子系上一根长长的甚至拖到了地上的红色飘带，便转身而下，树上的红色飘带迎风摆动着，在空中画出一道道弧度，仿佛她笑起来是的唇角一样好看。

凝暮在树下看着那根飘舞的红绳，神色复杂沉默了一会，仿佛终于下定决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唇动了动，浅浅淡淡的声音飘散在微风中，顺便也零零碎碎的飘进了叶尘羽的耳朵：

“倘若…真的上天有灵…若能在众多信徒中瞧见这两条红绳…且帮民女善待那红绳上的人…民女不敢求自己的姻缘，民女不信这些…民女不怕委屈自己，比起自己民女更怕委屈了他们…”

说要深深拜了一拜便要转身离开，叶尘羽见此不知为什么躲开了凝暮，闪身藏进一旁的假山后，等凝暮走后才走出来。

走到梨树下面，捏住那条已经长及地面的红绳，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系这么高这么长，不经意一撇却又看到了那个名字—莫旭泽。

叶尘羽心下一沉，原本被愧疚后悔占据的内心又被嫉妒牢牢的掌控住，他几乎快要发疯。

想起昨日凝暮那几乎绝望的反抗，和莫旭泽的处处维护，心中油然生出愈来愈深的仇恨。

“呵…莫旭泽…”

难怪莫旭泽这样为他们兄妹二人辩解，原来是有这样一份感情在里面，他还天真的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呵…眼中又含上了那份冷到彻骨的仇恨，对他真心？呵…真可笑，不过是想要引导自己消散自己对皇家的恨罢了。

明轩山庄么…呵…真是伟大，为了保全她，竟然舍得劝自己，真是深情错付呢…

那他偏要让他看着，看着他那么珍惜的女子，在他这里也不过如此。

一甩袖愤愤离去，又回到了平常那个表面柔情，内里含恨得叶尘羽，可他没有看到，在莫旭泽的上方写着三个字——许凝朝。

连着几天，凝暮再也没有见过叶尘羽，凝暮也乐得自在。

后来，便是到了凝暮的生辰。

公主府收了不少礼物，凝暮着实懒得应付那些寒暄，便遣了芷若去，自己一个人在房中默默思考着。

她不是小孩子，能够感觉的到叶尘羽突然之间的变化，而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莫旭泽将她和凝朝特意支开后，她毫不不怀疑莫旭泽会做任何不利于他们的事。但也不相信莫旭泽只是用了那半个时辰就让叶尘羽藏了这么多年的恨意烟消云散。

思来想去终是的不出什么结论，长叹一声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把自己埋进松软的被子中，心绪飘了很远。

她和叶尘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突然示好以及占有，让她心中一时有甜有苦，她始终不愿意相信叶尘羽可能真的有一点点爱她，在凝暮眼里这是不可能的。

这样想着突然感觉身旁一沉，耳边多了一股热气，几乎没有经过思考的动作，一转眼头上的特制的发簪已经被叶尘羽夹在两指中。

“翎儿这是要谋杀亲夫？”

又是凝暮熟悉的温柔又有些打趣的语气，让凝暮又是一愣。反应过来，才把松了松手劲，将发簪抽了出来带回头上。

收整好坐正，问他“尘羽，你这几日去哪里了？”

叶尘羽看着她这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心中一阵冷笑，明明已经暗通曲款还端着这副样子，不累么？

面上还是那副温柔得样子看着她，眼中满是歉意“翎儿抱歉…那日是我冲动了”，说着将凝暮揽在了怀里，话语中都是自责，却在凝暮看不到的地方冷冷一笑。

凝暮想起那日他的疯狂举动心中一疼，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有些害怕…你太突然了…”

叶尘羽一愣，只是太突然了吗…圈着它的手臂不自觉的紧了紧，开口道 “为夫真的很抱歉”

话落，凝暮突然感觉头上多了样东西，抬手一摸入手冰凉，便拿了下来，是一只玉簪。通身细长的白玉，上面是一朵雕刻的有些粗糙劣质的不太好辨认的梨花，花瓣不够分明饱满，花蕊也是含糊不清，甚至很难辨出到底是含苞亦或是怒放，玉质更是不够剔透，尽是没有雕出梨花那独特的娇羞动人的模样，但若细看，却像极了莫旭泽那日让宇泽送来的贺礼。

凝暮到底是皇家一贯宠着惯着养出来的女儿，又有明轩山庄这层关系，身上哪一件东西都要几乎是平常人一年来的积蓄，第一次见到这样低劣的饰物。但出于涵养和对叶尘羽默默欢喜的心情，心中仍然是高兴的。

叶尘羽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翎儿，为夫着实手笨，学了几天也做不出那些精巧的样式，若翎儿不喜，为夫这就带翎儿去买。”

说着就要拉着凝暮出去，却被凝暮拽了回来。摇了摇头，看着叶尘羽的眼睛中都泛着光，素手细细的抚摸着那只与她毫不相配的发簪道“不用的尘羽，我很喜欢，谢谢你。”

那几乎掩饰不住的欣喜让叶尘羽一愣，她……是欢喜的。

其实叶尘羽并不是真的雕不好，只是他不想罢了，他原本是真的雕琢了一支玉质和工艺都要比这一支好上太多的玉簪，只是一想到莫旭泽送来的那支心底便烦躁，便将那支最好的作品放下，拿起了这支只是第一次用来试手的残次品。

呵，他这样珍惜她，不知如果看到她头上带的是自己的这支粗制滥造的簪子会是什么表情。

而如今看到她这样珍惜的样子，他有些后悔，她应该值得更好的。

其实叶尘羽心中是纠结的，他并不能完全相信甚至根本不相信凝暮会背叛他，可每次回想起那日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他们之间肆无忌惮的小动作和从来没在他面前有过的小任性小放肆，竟一尘不染全都给了莫旭泽，毫不收敛，毫不克制这是凝暮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过的。

“尘羽？你在想什么？”

思绪被唤醒，看着有些担忧的凝暮笑了笑“没什么，或许是累了。”

“累了吗？可是等下云汐师姐说要来…你们同门好久也没有见过了，不见见吗？”话语中有些心疼，试探的问叶尘羽

看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笑了，揉了揉方才被她自己在床上弄的有些凌乱的长发，软软的缠写他的手，有些舒服便把持不住又揉了几下。

“见的，娘子都没有睡，夫君怎么能让娘子一人待客，让外人见了会说你我感情不和的。”

说着吻了吻她的额头，见她没有上次那样激动只是脸色有些发红，心中自然满意了不少，眼底原本藏着冷漠的地方染上了些温柔得神色。

凝暮到底还是有些害羞，低下头低低的应“好…”

一盏茶的时间，便听到外面芷若敲了敲门“公主，五毒山庄庄主云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