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你凭什么那么确定的认为，我就像那黑蛇一般不敢动你，或者说，我就像那黑蛇一样只是为了报仇？”

莫旭泽还是那个优雅矜贵的样子，看着叶尘羽，勾唇一笑：“我的确不确定，但是我在赌。”

“赌什么？”

低头摆弄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沉默了一会，不知在思索什么，直到叶尘羽都已经认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打算离开时，才听到他在背后悠悠开口“我在赌对你来说到底是从小对你并不关心的丞相府对你来说重要一些，还是从小对你关怀备至，芳心暗许的凝暮重要一些。”

一句话重重的敲打在叶尘羽心上，将他原本一直沉寂冷漠的心敲出了一丝裂缝，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的信息网到底有多么广大。哪怕现在去街上问起一嘴当年的夏丞相到底何许人也，无非的得到的就是两个评价

其一，深的皇帝陛下龙心，其二，爱妻爱子，持家有道。

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说夏丞相不关心自己的嫡子。

是的，从叶尘羽记事以来，对于父亲母亲他的回忆并没有很多，与其说他想为父亲报仇，他更是想要为丞相府报仇，丞相府曾给了他太多便利，给了他身份，给了他体面，给了他权势，小时候在定京城中，最尊贵的公子除了皇宫这位从出生就坐稳了小太子爷位置的凝朝以外，便是当时还叫做夏箜羽的叶尘羽。

叶尘羽还是个毛头小子时就是典型的娇贵笑少爷，磕磕碰碰都要发脾气，但根本没逍遥多久就被自己的父亲送去了五毒山庄，拜入师傅门下，只有过年和祭祖时才会被接回来，

后来便随了只有亲传弟子才能随的姓“叶”，然而师傅说他原本名中的箜字不好，箜又与空同音，只怕他命中空虚求而不得，甚至会痛失挚爱，一生孤苦，最后甚至可能连子嗣也不会有。相比起来羽倒是起的不错，虽然轻薄，但好在懂得变通，但在箜字之后，只怕这轻微的变通也改变不了孤苦一生的结局，便给他取了小字“尘”填补“箜”又取了原本的羽字，以警示他要多多学会变通，这以后“夏箜羽”这个名字也随着“叶尘羽”的出现合着小时候的纨绔矜贵一并消失，只有愈发成熟收敛的叶尘羽。

虽然山庄中除了师傅和大师姐云汐以外便没有人知道他是丞相嫡子，但叶尘羽仍然还是定京城里尊贵的小公子，吃穿用度从来都是山庄中最好的，手头从来都比其他师兄弟自由许多，自然身后有了许多小跟班，哪怕心性已经稳重内敛，但仍改变不了他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孩子的事实，自然引以为傲，每日享受着师兄弟的追捧。

后来的后来便是丞相府被抄，他一夜之间成了与曾经在自己身后跟着的小跟班一样的身份，叶尘羽完全适应不了，他几次都认为这是一场梦，可当身边一个个从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人都用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一边看着自己，一边远离自己，他心里控制不住的恨意延绵不断，但他从没有注意过，他从来都认定他是在恨皇帝听信小人言论，将自己亲生父亲杀死，从来没有思考过他到底要的是父亲，还是丞相府，因为一直以来在他眼里以及外人眼里，父亲都代表了丞相府。

而莫旭泽方才的话却第一次为他点明了这个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问题，他恨得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从小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父亲对于他来说更为重要，还是这双从来都真心相对的兄妹更值得。

当叶尘羽回过神来，莫旭泽已经不知道何时从自己身边走了出去，桌上的小壶自然摆在那里，从壶嘴生腾出一股细细的烟雾，湿润了叶尘羽的眼睛却让我尘羽的嗓子极为干涩。

缓缓走过去，拿起那把小壶，拎起从空中冲入杯中，饮入口中，却突然发现，明明是一样煮沸的茶水，一样冲泡的茶叶，却完全没有了方才入口时的甘甜。不禁懊悔方才没有细细品味，可惜那样一杯好茶，如今想要细细回味，却如何也找不到方才得甘甜清香。

苦涩的摇了摇头，重新转身抬脚跨出了屋子，脚步沉稳却比从前轻快不少，走向凝暮与他一起的新房。

而在叶尘羽没有注意到的隐蔽角落，两道身影在他彻底走远后才从那处走出来，两人不知在讨论着什么。

走在后面懒洋洋的男子一头长发被高高束起，用玉冠固定着，双手背在身后，腰间坠写一块剔透的玉牌，玉牌的边上雕着许多繁复的古老纹样，在最中间空白的地方刻着铁画银钩的几个字——掌门人，莫宇泽。

只见那人嘴中叼着一只糖葫芦，口齿不清的喊前面的男子 “小少主，在下怎么不知道原来少主还有这般通天的本事，十一岁便去屠了人家戒备森严的相府，据说还捎带着我一起，我怎么不记得，难不成我就比你长这么两岁就要步入健忘的队伍了？”

莫旭泽眼角抽了抽，确定这人就是想揶揄他一番，肯定的点了点头“恐怕是的，毕竟你从小就不怎么聪明，否则怎么能做出积食了就跑到山庄医馆那里揪着人家老医师，硬说自己孕吐怀孕非要让人家接生。”说着还用十分怜悯的目光看着莫宇泽，但眼中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我*，莫旭泽你能不能把这篇翻过去，老逮着这事有意思吗！有意思吗！！！！”怒吼声充斥了整个院子一幅要与莫旭泽厮杀到底的模样。

到底是谁在江湖上面散播的谣言，说天下山庄少庄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他呸！他从小无父无母没莫靠庄主捡回养大，从小就认识莫旭泽，深深知道这人就是一个大尾巴狼，还是不留骨头不留肉渣的那种。

表面上谦卑有礼，内心腹黑的一批，表面上吃亏时对你温温和和不温不火，内心可能早就想好几个绊你一脚的法子，随时等着你自己撞进来。

就比如那位小太子爷…想起明显不禁咋咋嘴，心中为凝朝摸摸烧了柱高香，可怜见得小孩，才多大就遇到这人得荼毒…还美名其曰照顾人…他可没见过谁能把人照顾的整天喊腰酸背痛。

那小太子爷今年才十六啊才十六，自己像他一般大的时候，整日逍遥风流好不自在，什么样的姑娘他没见过，什么样的曲儿他没听过。可惜了凝朝那样一个孩子，这辈子到现在见过最亲密的女子怕就是皇后娘娘她老人家和他那个宝贝妹妹凝暮了。

“莫旭泽，我真的越想你越不是个好东西。”

“近墨者黑，谁让你总在我身边晃悠。”瞥了他一眼，冷嘲热讽道，又一转话题“叶尘羽的事还有其他消息吗？关于方面到底是谁参了夏丞相。”

原本吊儿郎当的莫宇泽也把嘴中含着的吃了大半的糖葫芦拿了出来，神色瞬间正竟，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真的挺好奇为什么当年那事与咱们根本毫无关系，你却要往自己身上揽？”

“……宇泽，翎儿还是个小姑娘，她才十六岁。她怎么斗得过叶尘羽？能拖住叶尘羽一天就拖一天，他斗不过我。”

听到他这话，莫宇泽挑眉无语“现在想起来人家还小才十六岁，你整天欺负人家小太子爷的时候怎么不说人家小？”

“再说了，你们到底为什么都会认为那位惊才艳艳的小公主什么都不懂？他明显和凝朝那小子一样一肚子坏水。”

吐槽完又转而严肃道“再者，你这样说意义并不大，叶尘羽恨了他们十年之久，怎么可能因为你这样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彻底放弃为族报仇的想法。我怎么知道不知道你何时也这么单纯了？”

拧眉无话“…………”

莫宇泽见他没有回复，心底猜了个大半，果然这人一旦遇到有关于任何那兄妹俩的事就不能好好思考。

“小少主，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事，我瞧着叶尘羽这小子对那位小公主绝对用情不浅，你看他妈脸色都快和你有的一拼，其实你根本无须担心，叶尘羽他也下不去手……”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不可能”

莫宇泽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他们的事，我不允许有任何一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