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再度恢复意识时,她已在白泽怀里躺了很久。
那是夜色最沉的时候,天边还氤氲开一片紫红。
三青睁开眼睛,怔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有人抱着自己。
她的脸一下就红了。
她倒是晕得安稳,白泽给她把了三四次脉,都没有异常,但他放不下心,就一边守着她,一边翻看古籍。
“嗯……”三青腰酸背痛,闷哼了一声,慢慢起身。
“你怎么样?”白泽换了个姿势揽着她,声音略微嘶哑,看上去很是疲惫。
三青摇头,忙挣脱他,坐在一旁。
白泽心里“咯噔”一声,却也没表现出来,只是继续问:“现在还好吗?”
三青又点头,她依然没缓过来。
“水君找你,所谓何事?”
他今天被三青伤了面子,这倒是无所谓,他们家小丫头的心情从来都是千变万化,捉摸不透的。
但,看她待外人那样好,白泽感到落差,心里自然酸了一阵。
三青咳了几声,脑子清明许多,她没急着回答白泽的问题,而是反问:“那你为什么把我关屋子里?”
“我哪里有?”
“不是……我……虽然比不上朱雀,但……”三青突然觉得自己理亏,却又不愿意认输,思绪胡乱地狡辩着。
白泽笑了,问:“但是什么?”
三青咬着唇想了片刻,道:“但是你不能丢下我,你说过你会一直陪我的。”
“保护你不也是陪你吗?”白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拉过她的手,续道,“我不希望他伤害到你,一丝一毫都不要。”
三青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四目相觑。
三青移开自己的目光,却还是没忍心甩开他的手。
“白泽。
“你爱这世间万物对等如一,却恰恰偏宠我,哪里……还是你心中的公平?”
白泽怔了一下。
公平……
他低头苦涩一笑,回想起,时间的世态炎凉,将所有美好撕碎,他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这世间早已蒙尘,如何是我心中的公平?
“我偏宠独爱,他人也无可厚非。
“这是我的决定,
“小青儿。”
他慢慢走到三青面前,俯下身,直视她的眼睛。
让他忘不掉的眼睛。
“你的决定是什么?让我永远在你身后吗?”
三青没有看他,心里无由来的苦涩,又像枯骨重燃般,掀起怒火。
她想逃。
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呢。
我想让你也需要我。
三青没有等他回答,衣袖一挥,化作鸟儿。
白泽看着她,直往夜空中去。
“你是不是傻?嗯?”小鵹敲了几下桌子,站起身,赏了三青一个“暴栗”。
三青一回昆仑山就后悔了,天知道为何她一回来大姐就有事出门了,同二姐诉苦就只有被训的份。
“哎,你真是……”小鵹训她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在垫子上,揉着眉心,“矫情个什么!这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二姐……”三青还没开口,小鵹便打断她。
“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三青委屈地低着头,没敢看她。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对的还是错的。一方面,她是不应该跑到昆仑山,是不应该挑事;又一方面,她又觉得白泽是不信任她的能力,偏要将她护着。
她掰着手指头,心不在焉。
小鵹抬头看着房顶典雅精致的壁画,心情平复些许。
“你喜欢白泽吗?”她喝了一口水,放了茶杯,正对着三青,问。
三青不假思索地点头。
“那为什么跟他吵架?”
三青怔住,犹疑着没有开口。
“因为你爱他。”
小鵹开口替她回答,语罢,又反问:“对不对?”
三青点点头。
二姐还是有情有义,善解人意的。
小鵹松了一口气,重新站起来,道:“你去告诉他便是。”
“告诉他……什么?”三青仍糊里糊涂的。
小鵹伸手又要打她,被三青险险躲过。
“告诉他,你是如何想的。”
“都是雌性动物,你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得了,有些话,说清楚就是。”
小鵹复坐下,想起了什么,道:“我真搞不懂,你两万年前还能周旋于各种男人之间,而今……啧啧……怕不是……”
她忽又想起了什么,不再言语。
三青懂得的,她微微一笑,自嘲道:“也没什么,关冰牢关傻了罢了。”
小鵹难得心疼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也无妨,你这一生,也只给白泽了。”
昆仑山下。
雪白的神兽在山脚踱步,无意间,望见了那棵她常栖息的枯树,骨虽枯瘦,而其魄不倒。
他从前一到昆仑山,就会看见三青背对他,青色的尾羽在空中飘动,睡得正酣。
“是你?”
西王母微讶的声音从白泽身后传来。
白泽躬身行礼,像一个白团子与雪地混为一体。
“为何不上山去?”西王母微昂头,看着他,突然发觉他的四足已是血肉模糊,在他身后是一条一条的血痕。
“你奔波万里,却只在此地踟蹰?”
白泽朝山上看了一眼,回复西王母道:“足够。”
西王母一贯平静的神色,却慢慢流露一丝遗憾。
“白泽,你行医救人,却难自救。”
“你也……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