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今非昔比（二）

　　一顿饭吃完，两人间的气氛都是轻松愉悦的，直至副总管太监乔正的到来。

　　这位乔公公这次倒是恭敬了不少，一口一个殿下的叫着，谄媚非常。然而带来的消息却仍令人高兴不起来。

　　“老奴参见宸王殿下。皇上命老奴来请殿下进宫，说要与您一叙。”乔正一躬鞠到底儿，声音里尽是谄媚之意。

　　席君黎轻笑：“免礼。乔公公稍候片刻。不打紧吧？”

　　“嘿嘿嘿。不打紧不打紧。老奴在外头候着。”乔正听人这么一问，笑的尴尬，忙退了出去。屋内便静了下来。

　　片刻，席君黎起身道：“你若不愿，我带柳痕柳逸去。”

　　“属下愿随主子前往。”顾罹垂首，敛去眸中情绪，躬身道。

　　一路乘马车到了宫门口，顾罹心中数度起伏，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男子轻轻叹了口气。他可真是放心啊。居然敢带着自己这个说要找天子寻仇的罪人进宫面圣，不知是何想法。

　　掀了帘子扶席君黎下来，立即有御林军上前要收走顾罹的佩剑。顾罹摇头拒绝，只把剑放回了自家马车上。

　　“殿下许久未进宫了吧，老奴这就为您引路。”乔正腆着脸贴上来道。

　　席君黎可没有和这太监算账的打算，点头道：“有劳。”

　　这已不是顾罹第一次进宫，可惜再踏上这通往大殿的长路，心境却是远远不同了。满宫里的红墙绿瓦金顶云纹，原是色彩跳脱的样子，然而配上宫女太监一张张木然的面孔却又莫名的肃穆庄重。

　　“皇四子席君黎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终于迈上阶梯进了大殿，直到跪在当今天子席南汾的身前请安，顾罹才发觉自己紧握的双拳都泛起了青白之色。

　　席君黎感觉到身侧人的不自在，轻挥广袖，悄悄握了握女子僵硬的手背。

　　席南汾听了席君黎对自己生疏的称呼，略有些不满的道：“平身。许久不曾进宫，不自称儿臣也便罢了，连父皇都不叫了么？”

　　“儿臣一病多年，确是生疏了。父皇……恕罪。”席君黎吞下一抹冷笑，恭敬道。

　　席南汾这才缓和了神色，从高台上行至席君黎身边道：“这才像话。朕与皇儿许久未见，不想再见竟是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来，快让朕瞧瞧你的眼睛。”

　　席君黎依言抬头，一双眸子平淡的出奇，语调也淡淡的：“劳父皇挂心。水灵芝药效奇佳，儿臣已然可以清晰视物，只是偶尔会隐隐头痛。”

　　“据说这水灵芝还是你五弟寻得的？没想到啊！朕寻了多时而未得的灵药，竟在君烈的手中，又通过围猎获胜予了你。可见你重见光明乃是早已注定，天命所归啊。”席南汾大力拍了拍席君黎的肩膀，端得是一副君王的威严天姿。

　　席君黎看了一眼肩头上男人的手，轻轻笑道：“儿臣自然明白父皇与五弟为寻灵药，是如何竭尽全力的。”

　　顾罹心中一声冷笑，好一个天命所归，好一个皇室的情分呐……

　　“来人，传林远过来。”席南汾扬声吩咐：“朕让太医院的人给你把把脉，瞧瞧为何头疼。”

　　“多谢父皇。”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一个花甲之年的白须老者步入殿内：“微臣太医院提点林远叩见皇上王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宸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席南汾扬扬脸，示意对方去给席君黎诊脉。

　　林远行至席君黎身侧，顾罹微微欠身见礼，略退远了些给人留出足够的空间：“有劳林大人。”

　　趁着林远诊脉的功夫，席南汾才打量起一旁的顾罹来。他早就得到消息，说宸王身边的影臣便是罪臣顾青云之女，吃惊之余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当时将顾罹收归暗影阁的命令是他下的，意在显示天子仁厚，不做赶尽杀绝之举，其实只是换个法子要她的性命。却没想到这丫头不仅活了下来，还用比旁人更短的时间通过试炼，区区六载便成为了一名实力不俗的影臣，实是不可小觑。

　　“朕听闻是你为君黎赢下围猎，取得了水灵芝。如今朕的儿子得以痊愈，算是你大功一件，想要什么赏赐，金银财宝或是摆脱奴藉离开王府，尽管告诉朕。”

　　顾罹心知席南汾知道她的身份，这么问就是想找一个台阶，双方各退一步。他放她离去，也是为自己排除潜在的危险。可身负灭门之仇，顾罹哪是这样好打发的主儿。只压下心底一阵强烈的恶心，躬身垂首道：“回皇上，属下认王爷为主，不论生死都是王爷的奴才。能为王爷尽绵薄之力，已是属下之幸，何谈赏赐一说。”

　　“你倒是得了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席南汾虽被人拿话挡了回来，却想着一个奴才终究掀不起什么风浪，故也不恼，只不屑的瞥一眼顾罹，转而对席君黎说。

　　顾罹如此说，席君黎早蕴了一丝笑意。听了席南汾阴阳怪气的一句，索性朝对方笑道：“都是倚仗父皇的暗影阁调教有方。”

　　“启禀皇上，宸王殿下的眼疾已经痊愈。偶有头痛则是因为失明日久，如今乍然恢复，不甚适应所致。”林远把过脉，恭敬道：“微臣给殿下开方抓药，一日三餐再注意些，不日便可大好了。”

　　席南汾大手一挥，又向林远递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就照你说的办。”

　　知晓皇帝旨意，林远向席君黎道：“请殿下派人随微臣去太医院取药……顺便学习一套缓解头痛按摩之法。”

　　“那便让本王的影臣随太医去吧。”席君黎向人颔首以示谢意。

　　“诺。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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