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燎原

　　从茗香茶楼出来后，楚峪走在大街上仍是一脸迷糊。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襟，这里很厚实，里面藏有整整一万两银票，是别人做梦才可能有的。　　

　　楚峪自然没有做梦，他从未做过这样的梦，如风中的烛火一般，明明灿灿，恍恍惚惚。　　

　　街道不长，行人不繁，但楚峪却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回大杂院，他自己也不知用了多久时间，只是在恍惚当中思来想去，差点魂不附体。　　

　　一反常态，大杂院的汉子们见楚峪回来并无反应，他们非但没有像往日那般恶语相向，而且竟也不问问金师爷找他所为何事。　　

　　胸前揣着银票，楚峪心不在焉，自是没想其他。

　　入夜，楚峪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分明极困，奈何翻来覆去他怎么也无法入睡，他琢磨着白天的事儿，隐隐觉着有些问题……　　

　　白天谈话，金师爷衣袍上的团云花纹似乎在哪儿见过……　　　　

　　可是，在哪儿呢？　　

　　楚峪不由拧起眉毛思索，不多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副画面……对了，是在那座宅子后院地底下的棺材里！　　　　

　　不错了，那栩栩如生的团云纹样与棺材里两件衣服上的纹样一模一样，他断不会记岔！　　

　　倏地，楚峪翻身坐起，他似乎觉察到什么事情不对劲儿了！　　

　　睁眼一瞧，屋子里黑漆漆的，楚峪发觉屋内除了自己并无他人。　　

　　大杂院简陋，只有一间能住人的大屋子，大屋子里摆着一张能睡七八人的硬板床榻，平日里楚峪便是和那些“哥哥们”挤一起凑合着睡。　　　　

　　现下奇怪了，深更半夜的那些“哥哥们”都去哪儿了？

　　楚峪点起油灯，披上外衣，蹑手蹑脚的走至窗口前，正欲推开忽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火油气味儿。　　

　　透过朦胧胧的窗户纸，楚峪看见后院漫起了殷殷红光，仿佛一大片的猩红玛瑙，渐渐延伸，愈来愈近，刺炫了他的双眼。　　　　

　　这是什么？　　　　

　　心下疑惑，他猛然推开窗子。眼前大火熊熊，殷殷红光在偌大的后院里四处扩张着它的爪牙，忽而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过来，带着强烈的浓烟与灼热。　　　　

　　楚峪大惊之下连忙关了窗子，顿时慌地腿脚发软以至连连后退，他佝着身子倚在墙角，满脸惊惧。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失火了？　　

　　稍缓片刻，楚峪迅速推开窗户后跳开几步之外，然后扯着喉咙大喊：“来人啊……这里着火了……救命啊……”　　　　

　　连着嘶吼几遍仍是无人回应，楚禹慌不择路地意欲往外跑，不料滚滚火光“噌”的一下从屋门底下疯狂的涌进来，一眨眼的功夫，这火便烧上了门梁，火光肆掠。　　　　

　　楚峪心下慌道，这火烧得太快了，非比寻常，莫非是冲着自己来的？　　

　　楚峪裹着衣服冲到屋门口，屋顶上有片片碎瓦砸下，掉落的火星点点打在身上，灼烫非常，可他却浑然不顾，魔怔了一样拼命想要拉开屋门。　　　　

　　可心越急手越慌，无论他怎么使劲就是拉不开门。门的另一头仿佛有人用什么东西堵上了似的。　

　　呛人的浓烟依旧涌入不绝，澄明的火光印着楚峪的脸，慌张，焦急，惊恐。　　　　

　　束手无策之际，楚峪转头定身，心下狂跳不已。　　　　

　　原想看看能否从窗户出去，然而透过烧破的碎窗子，他远远暼见几个人影默然立在原地，似乎在静静地看着他。　　　　

　　楚峪顿时惶急，不由大吼出声：“救命啊，哥哥，快来救我！”　　

　　然而那几位“哥哥”依然无动于衷。其中有一个汉子突然嗤笑，楚峪定睛瞧见他的眼里还带着浓浓的不屑。　　　　

　　楚禹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抬手使劲揉揉眼睛，然后试图与那位汉子对视目光。可这一刻他分明瞧见那位汉子的眼神怖如蛇蝎，眸子里泛着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