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治平三年十二月，天降瑞雪，玉絮纷纷，澈骨寒意。

　　长安城里，繁华如斯，雪积了一晚。翌日清早，早摊铺子前。

　　“哪儿来的乞丐，敢抢我的馒头？！”招风茶肆，贼头鼠眼的街头恶棍，正喝斥着身边的小乞丐。

　　“我，我……”那乞丐身子嬴弱，手里颤巍的拿了个馒头，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你，你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那混混扬了嘴，气焰道。

　　“哎，各位客官，我们这里不容斗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店小二披着条白布丝巾，好生劝解。“这小子敢偷我馒头，今个儿不给他点颜色，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呀。”他眉头轻蔑上挑，趾高气昂，摆出副揍人的模样。

　　周遭的人多了起来，络绎不绝。不明事理的人们将茶肆围了个水泄不通，挤着凑热闹。一拳下去，本就弱不禁风的乞丐，伴随着人群的惊吓声，栽倒在地。很快灰色的面颊就多了块淤青，却也不还手，往外吐了口血沫。

　　人群开始骚动，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看热闹的也愈发多了起来。那混混见占了上风，又欲一掌。却不想，被半路截住，还是把破扇子。“住手。”近处，来了位面如冠玉的男子，秀长的青丝伴着锦带系起。单用左手，就抵挡住那猛然的一掌。那折扇也未受到半点损害。

　　“你谁呀？”混混痞里痞气，给他了个白眼。“在下夜染，不知兄台大名？”那人倒是客气，儒雅万分。“我，我，你都不知道？”他推了推那夜染，嘲讽起来：“那大爷今天就开告诉你，我，京城第一恶霸——胡峰。”他边说还边自顾得意的摸了摸发鬓。

　　“怎么？怕了？”他见夜染不开口，愈发的嚣张。“我可是见过你？”夜染不退反进，浓密的睫毛下，那双含水的桃花眼，生得颇为好看。但此时却透着股幽光，噤若寒蝉，森森道。胡峰见了，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动作极不利索，慌了神，这才反应过来。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还蛮横的京城第一恶霸，当即跪下，磕头求饶。“来人，仗毙。”夜染毫不留情，语气阴冷又绝决。谁能想，如此明眸皓齿的雍容公子，竟做出此等决定。那恶霸被上前来的一群人拖走，任他怎么求饶。夜染脸上都未有半分动容，反而像是理所当然的神态。

　　在场一片喧哗，夜染对议论并不放在心上，转过头，俯身想拉起地上的小乞丐。那小乞丐往后缩了缩，畏惧的望着他，不肯接他的手。

　　他莞尔，温润如玉道：“怎么，小兄弟这是不给我面子吗？”小乞丐犹豫地伸了手，借他的力站了起来。“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小乞丐张了唇，结巴道。

　　“相逢即是有缘，令兄有难，我怎能坐视不管。”他对这乞丐完全就像换了个人，温言宽慰。“谢，谢……谢。”那乞丐说话很耗精力，常人都懒得等他把话说完，而这夜染，不但听完了，还听得挺细致。

　　小乞丐约莫弱冠之年，寒冬腊月，仍是衣不避体，仅披件破布衫，风一吹，更是空荡荡的，仿佛随时就要倒下的样子。“对了，小兄弟，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又为何沦落至此？”夜染一连串的问题弄得他不知所措，只是呆在原地，紧张地抖腿。

　　夜染恍然，赔礼道：“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小兄弟不要紧张，随口问问。”本来没打算等到回复，不想那乞丐却开口：“我……我叫萧离，你……你可不可……可以，放了……胡……胡峰。”夜染似乎没有料到，他才被欺凌，居然为那恶霸求情。他的眼里泛起潋滟，像想起什么，隐约的水花汇集。思虑片刻，柔声：“那好吧，既然小兄弟为他求情，那就暂且饶他一命。”

　　那乞丐露出喜色，安然浅笑。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世上竟还存在小乞丐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