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过阁

“阁主，属下已经完成任务，前来呈上简报。”

“嗯，过两天酒儿说想去蜀中一趟，你陪她同去，切记，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属下告退。”

无温走出无过阁回到自己房中，换换褪下衣衫。只见左肩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洇血。无温拿出帕子开始擦拭伤口。

“啧。”无温眉头轻皱。一只手处理伤口到底是不方便啊。

“阿温。”一个轻快明亮的女声响起来，“阿温，是我言酒，现在可以进来吗？”

“别，等一下……”无温还来不及把衣服拉起来，言酒就已经推开门进来了。

“阿温，这是又受伤了？”言酒看着无温还在流血的伤口和满桌子的瓶瓶罐罐心想，这人又在逞强了。

“无妨，一点小伤而已。”无温淡淡地说。

“什么小伤，明明这么大一道伤口，血都还没止住。我来帮你吧。”

随后，也不容无温拒绝，就拿起桌上的帕子开始帮无温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你这个人，就是太爱逞强，阁里又不是没有医官，你总是这样草草处理，万一伤口化脓感染了怎么办？”

“哪儿就那么娇气了。”

“好，就算你体质好，不会感染，但是女孩子身上留下个这么大的疤多难看啊。如果你嫌去看医官麻烦，你还可以找我啊，我跟师傅学了这么多年医术，虽然不算精通，但好歹能派上一点用场啊。”言酒一边帮无温上药，一边絮絮叨叨。“怎么？难道你拿我也当外人，不愿意麻烦我吗？”

“不是。”无温本就话少，如此这般一时更不知如何作答。

言酒是无过阁阁主唯一的女儿。也是无过阁的少阁主。无过阁是当今圣上最为倚重的部门。它独立于朝堂三省六部之外，只听命于皇上一人。负责替皇上收集各处情报，以及刺杀所有明面上无法处死的人。从开朝至今百余年来它就如始皇所赐之名一般，无失无过，无人能代替其地位。

无过阁里培养了无数死侍和暗卫。死侍负责刺杀，暗卫擅防御和情报采集。无温就是无数枚暗卫中的一名。

每一名暗卫和死侍的诞生都极其不易。必是无爱人亲眷的人从小进入无过阁开始进行非人的训练，且绝情断欲，十年如一日。几百甚至几千人里才能诞生一两个高阶死侍或者暗卫。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锻造成一把冰冷无情的武器。

无过阁中的人最忌讳的一点便是情。在进入无过阁时每个人都会服下一种毒药，名为绝情丹。药如其名，断绝七情六欲，一旦动情，下场只有一死。因为一把武器一旦动情便是一块无人会用的废铁。

无温原本是一个流浪儿，在一次与街上的乞丐夺食的过程中无意被言阁主相中带回了无过阁。言阁主看着无温小小的身子还在瑟瑟发抖，但眼神却凶悍无比，像极了野外厮杀过的狼崽子。便说，此女，将来必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利刃。那时的她才七岁。如今已经二十岁的无温经历过数场险境求生之后，身上早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也早就不知道何为疼痛。

言酒的絮叨和温热的指腹却让无温感受到了一丝人气儿。

“对了，阿温，我过段时间要去蜀中，我和父亲说想带你去，父亲可有告知与你？”言酒给无温包扎好伤口后问道。

无温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说：“嗯，阁主跟我说了，何时动身？”

“本来是想明天就走的，只是你眼下受了伤就等你的伤口好一些了再走吧。”

“无妨，明日即可。”

“那不行，此去蜀中路途遥远，难免舟车劳顿，蜀地湿热，又逢夏季，你这伤口若不好好休息必会化脓。”

无温还欲说些什么，言酒却不给她机会，起身把无温推到床上说：“好了，这事儿听我的，本来明天走也有些仓促，我还有几味药没有弄明白，正好再去问问师傅。你刚回来，左右无事，就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等到了蜀中还得替我背药篓子呢。我给你去煎一副内服的药，晚些来叫你。”

言酒的医术早已到了可以出师的地步，无温哪里听不出她为了自己而找的托词。习惯了刀枪剑戟，见多了血腥恶臭，言酒的单纯和温暖是言酒心中太阳般的存在了。无温的内心是感动的，只是不过微微涟漪而已，心脏便像是被针细密地扎了一编，不至于无法忍受，但无温知道这是绝情丹在警告她，任何感情都不能有。

无温混混沌沌地感觉睡了没一会儿就被言酒的推门声惊醒了。暗卫的本能让她时刻保持着惊醒，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阿温，我给你端了些吃食，吃完了把药喝了吧。”言酒从饭盒里拿出一碗饭和几个清淡的可口小菜，一一摆好。

无温起身来到桌前，道谢之后便不再多言。

“阿温。”言酒在一旁趴在胳膊上看着无温进食。

“嗯？”

“阿温，你要是我姐姐该有多好。从小到大每次我有危险你都会护着我，有你在，我就特别踏实。”

“属下是无过阁暗卫，保护少阁主是理所应当，少阁主不必往心里去。”

“别叫我少阁主。”言酒似是不满于无温这般尊卑分明的样子，“阿温，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这阁里的人都因为我的身份而对我好，可我知道真心待我的除了师父和父亲就只有你了，你就像我的长姐一样。”

无温沉默良久说：“属下不敢僭越。”

言酒看着无温把药喝了之后才离去。无温立于窗前，银粉洒满全身。无温的身量不似女儿家娇小，倒是常年的训练使她略有些不夸张的肌肉，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一时间竟有些雌雄莫辨。无温的样貌并不出色，平平无奇，一切都恰到好处，不会惹人注意，甚至是转头就忘。一个高阶暗卫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不能被人记住样貌。若暗卫被人记住样貌，只有死和让记住他的人死这两种方法。

无温反复咀嚼着言酒刚才说的话，自己真心待她？真心是否且先不论，她还有心吗？武器哪儿来的心？若是连心都没有，又何谈真心？

待她好，不过是因为自己太向往那份纯净和美好了。就像一个身无分文，衣衫褴褛的乞丐看着一院子娇艳的花朵，不敢靠近，只能每天偷偷地注视着，时不时悄悄为她扇去飞来的蝇虫飞鸟。又怎敢奢望自己也可以换上鲜亮的衣物走到花朵旁边，与其为伍呢？

又过了五天，在无温伤口已经结痂后，二人踏上了前往蜀中的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