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之中,身上的灼痛似乎没有什么感觉了,司徒血逐置身在火海之内,原本以为很小的一个水潭,如今身在其中竟然摸不着边,已经失去知觉的他,只能任凭火海中的几股暖流将他的身体挥来扔去。身上的长袍已然是被焚烧破损了,司徒血逐只能看见,肩上被火烧得焦黑的一块,正慢慢地变化,由黑变红,慢慢地化入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火焰的图案。
过了许久,司徒血逐的身体似乎又有了知觉,全身剧痛,使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啊~~~~~”所有的火焰都像是要钻进他的身体里面,几条细小的火舌更是犹如锋利的刀刃一般,狠狠地在他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口,拼命地往里钻。在司徒血逐的一声惨叫以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安静而阴森的孤月洞,无论是当年独自进入的那个可怜少女,还是如今为寻当年之事勇敢闯入的两名少年,无一避免地都活在了一个“邪”字当下。邪灵,一个如今说起来,还会使不少高人动容的名字,当年的一场入侵的大战,当年一个又一个被邪灵附身的可怜人。如今,又有谁会数上,那个身受邪灵噬心却被万人唾骂的女子。
那一剑,女子握着剑,狠狠地刺进了男子的胸膛,杀了他?一切会结束吗?可是……只有他会死吗?那一剑,伤的只是一个他么。女子的泪水缓缓地从眼眶流出,滴在紧握邪芒剑的手上,手颤抖着。他面前的男个男子,清醒了么,他面前的那个男子,流泪了么。
“我不会再让你靠近他……”女子喊着,用力把邪芒从那男子身上拔出,顿时一股黑气笼罩,从男子的身上散出,先是溶入到剑中,再是顺着女子握剑的手直攻女子的心脉,女子痛苦万分跪倒在地上。
“你~走~吧~为了他~不要再回来~不要再见他~”苍老的声音,面对着那身受黑气巨创的女子。女子愤然离开,那一个背影,没人去搀扶,没有怜惜的目光,没有亲切的援手,女子手中的邪芒黑气更盛,噬心的痛楚更为强烈,这一切没有人知道,只有她……一个……默默地承受。
在这邪芒剑下,又有多少无辜,有多少生命,有多少冤魂,又有谁才是真正的无辜呢。女子靠着自己紧存的一丝感觉,远离了村庄和城市,原离了杀戮,在这个孤月洞里,她得到了吗?平静、安详。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后悔,无怨无悔地对他,无怨无悔地为他背负一切,就在这个阴森的孤月洞内,永远沉默下去。
另一侧的焰洛,在墙壁之上,看到了一切,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一个字一个字刻在墙上,同时也惊动着焰洛的心。这是月芷留下的,而她的遗体此时正躺在焰洛身前不远处的一座冰棺之内,冰棺的四周是静静的水潭,与司徒血逐所见一般,安静地,躺在那里。而在冰棺之内的那个女子,身披墨衣翠纱,一头长发披散在冰棺之上,雪白的肌肤自然是再也没有血液的流动了,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丝笑意。
焰洛向月芷鞠了一躬,慢慢走向前去,走在水潭的边上,看着这为另人着迷的女子。
“师姐,你可知道,师父为了你……”焰洛像是想对月芷诉说什么,随后又停了下来,长叹一口气,静静地守在月芷身旁。
焰洛低头发呆,突然看在潭面之上似乎有几个字,焰洛抬头看去,寻找着倒影的来源。洞顶之上,黑呼呼的一片,是蝙蝠把把洞顶挂满了,而倒影在水潭上的那一个字,正是刚好飞开了一只蝙蝠所至。
焰洛满心好奇,却又不敢惊绕月芷的安息之地,是以他只能就此作罢了。
“喔?竟然在此见到昔日同门,真是意外啊……”焰洛的身后,从洞的另一侧,走出一个身影,手中的金光强盛,耀眼之极。
焰洛转身看去,顿时一阵愕然,失声道:“凌傲师兄……你不是……”
“我没死,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凌傲笑着,慢慢地向焰洛走来。
“怎……怎么会……大家都在找你……而且~凌凝师兄他……”焰洛愕然地话语间有点凌乱。
凌傲并没理会焰洛提及凌凝的话,“哼”地一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焰洛道:“这……”
“不说便算,念在昔日在仙凉湖你有助于我的份上,你的命我就不要了,你赶快离开,日后再见,是敌非友。”凌傲边说着,边向月芷的遗体走去。
焰洛听凌傲这么一说,紧张了起来,一个箭步拦在他身前,手上已然是握着那根淡影。
凌傲微微笑了一声,面对着面前这个一头白发的男子,把金鳞横于身前,笑道:“凭你?想拦我?”
“你要干什么?休想惊扰月芷师姐。”焰洛道。
“我要干什么,没必要跟冷嚎的小弟子交代,滚开。”凌傲说着,金鳞金光颓然一亮,一倒金光如雷闪一般向焰洛击来。焰洛淡影的白光一亮,挡于身前,把金光弹开了一边。
凌傲看样,笑了笑,道:“哦?淡影杖……钥崖堂主死了吗?怎么会把这东西传给你。”
焰洛无言以对,对着这个昔日的朋友,他不知该如何下手,一连几下只是拼命地抵挡着凌傲的攻击。凌傲的笑声,在洞内响起,狂妄之极。
“厄……”焰洛在凌傲的连番攻击之下,虽说淡影是稀世的珍宝,可在焰洛无心战之,自然是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是以焰洛是处于下风,肩侧更是被金鳞射来的光芒划伤了好几道口子。水潭的水已经变色不平静了,甚至惊动起了洞顶之上那沉睡的蝙蝠,洞顶之上露出了一块银白的玉块,与躺在冰棺上的那名女子相映,颇为美丽。
“在我动杀念之前,让……”凌傲对于焰洛的阻挡,似乎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面露凶色。
焰洛跪坐在水潭边上,背对着冰棺,手握淡影支地,大声地喘着气,手臂上伤口流出的血液慢慢地流到了淡影之上,又随之流到地面,慢慢地流入了水潭之中。水面倒影的字加入了血红,变得更为清晰,甚至还有着微妙的变化,原本看不懂的字,慢慢变的清晰可读。
身披炎灵,可破寒冰,寒炎相熔,可灭恶灵。
凌傲先是看到倒影在水潭上的这句话,怒道:“主人想要的,只是这么一具躯壳罢了,既然你硬要阻拦,那我只好……”说着,他举起金鳞,向焰洛冲去,要将焰洛与他身后这女子一同毁灭。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响从洞口传来:“伤我洛师兄,我宰了你。”随即,一个身影快速闪现,狠狠一击打在凌傲身上,凌傲的身体像没有了支撑一般被击飞,撞在一旁的墙上,口吐鲜血。在他腰间,已然是四道深深的抓痕,他无力地抬起头。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个男子,身上的长袍被烧至破烂,黑色的长发披肩,血红的双眼,脖子到脸旁、肩上、手臂,那被火舌盘绕过的地方,都有着形态不一的火焰图案盘绕,图案之上甚至还淡淡地发着红光,手上的指甲再一次变得尖锐,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如今那锋利的指甲竟然是成了深红,一手握着那把应该被冰封着的邪芒剑。一步,两步……他慢慢地靠近凌傲,直倒背后焰洛叫了一声,他才停了下来。
“逐师弟……留他性命,在大漠……是他救的你……”焰洛叫着。
司徒血逐站定了身子,身体似乎在颤抖着,左手五指慢慢地收合,收起了锋利的爪子,握着邪芒的右手那微微动了下,指着凌傲的剑慢慢地放了下来。
“你走吧。”清晰的三个字,从司徒血逐的嘴里道出。
凌傲愤怒地看着他,心有不甘地,面前这个一下便把自己重创的男子正是当年自己救下的那对男女之一,他一手按着腰间的伤口,一手握着金鳞支地站起,暗道“该死,当年就应该让你死在大漠。”
司徒血逐深呼吸了一口气,极力压抑着脑海中那股嗜杀之感,冷冷地道:“滚!”
凌傲“哼”地转身离开,没走两步,他又回头道:“今日留我的命,他日你们会后悔……”
司徒血逐压抑许久嗜杀之感,像被戳穿了,握剑的手一紧,就要冲过去,真的要把这个当日的救命恩人斩于剑下。在一旁的焰洛站起,已然是把他拉住了,这才使他没有冲过去,看着凌傲离开的背影,淡淡地带着一份伤悲,为什么他会变了一个人似的,到底六年前他在大漠的西北方,发生过什么事呢。
焰洛看着身前的司徒血逐,只见司徒血逐一脸木然,身体突然软了下来,跪倒在地,邪芒静静地插在一旁的地上。司徒血逐则双手抱头,卷缩着身子,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焰洛蹲在司徒血逐身旁,伸手想要按着司徒血逐的肩膀,谁知道手刚触碰司徒血逐的身体,便感觉一股火热之气从司徒血逐的身上直灌过来,焰洛像被烫到了一般松开了手,退开两步。
“逐师弟……你蜕变了……”焰洛低声道。
回答焰洛的,并不是司徒血逐一句完整的话语,只是他的一声惨呼,伴随他这一声呼叫声,在他的身上再一次地发生了强烈的变化,红光大起,耀眼十分。焰洛一手挡眼,根本看不清司徒血逐的变化。等到红光渐渐暗下,原本跪倒在地的那个身影,是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黑色的长发之上,略微带有几条白丝,一双尖尖的,毛茸茸的狼耳朵竖在头上,额上、脸侧、肩上等处依然留有那火焰一般的红色图案,而在长袍之下,更长出了一条长长黑色尾巴。
司徒血逐一脸倦容,微微笑着,看着焰洛。
过了一会,司徒血逐身上的红光完全暗灭,一切恢复平静。焰洛这才笑了起来,走到司徒血逐身前,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司徒血逐身上,向他伸出了一手,道:“恭喜你,逐师弟。”
司徒血逐疲惫的表情上还是挂着笑容,伸手握住焰洛向自己伸来的手。焰洛把司徒血逐扶了起来,向身旁的邪芒之剑看去,这把曾经被邪灵附体的剑,如今只是淡淡地发着绿光,安静地插在地上,没有任何怪异的事情发生。
司徒血逐看着那把发着绿光的邪芒,道:“洛师兄,我是不是……又做错了……师姐把它封在冰里,大概是想它不要再沾有任何人的血或者不再剥夺任何人的性命,而我却又让这把邪芒重生。”
“当年,月芷师姐,用它救了师父,我们将它带回去吧。我想,师父会知道师姐的心思,自然会处理这把剑的。”焰洛扶着司徒血逐,道。
司徒血逐点了点头,伸手再一次握起邪芒,还没走出两步,司徒血逐回头看着凌傲离开的方向,那一个山洞的出口,心底一动,他一手挥剑,击落的岩石把洞都封了起来。
“洛师兄,待我们离开以后,我们把外面的长道毁去吧。免得师姐的遗体,再受到惊扰。”司徒血逐无力地道。
焰洛点了点头,与司徒血逐相互依偎着,走出了孤月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