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

我听着师父带着笑意的声音，只觉得脑袋“哄”地一下，整个脸都烫的跟火烤似的。我不自在地扭动了下身子，却也承认月初的话。

叶水悠师父~我心悦师父……那个，移花宫，那个……

我头一次这么语无伦次的，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萍萍把悠悠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摩挲着。小姑娘的手莹润如玉，嫩如水葱，丝毫看不出是一双武者的手。这双手本应用来抚琴煮茶，执笔描画，只是因着在自己身边，这双手不知染了多少鲜血。

陈萍萍京都那么多年轻俊杰，还有北齐东夷的年轻人你也认识不少，悠悠为何却相中了我这个老骨头？

我把手抚在师父的手上面，抬起头直视着师父，也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真的是，我本来也没准备这么早说开。我细细打量着师父，师父其实很好看，即便年纪不算年轻，鬓角爬上了几缕斑白，眼纹也深了几许，但师父给人感觉就像是醇厚的红酒，让我沉醉其中无法自拔。为什么喜欢师父呢？或许像范闲以前说的恋父情结，或许日久生情，又或许……我走过三世，这是第一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脑海里冒出一句诗。

#叶水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见过再多的人，总觉得只有师父才是我心底最想要的人。

陈萍萍叹了口气，把悠悠搂进怀里，指尖勾住小姑娘一缕乌黑发亮的秀发，倒是和他苍白的手指相得益彰。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陈萍萍此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叶轻眉，小姐给了他活着的希望，还有一生的信仰。一个就是怀里的小姑娘，陪着他近二十年，叫了他二十年“师父”，自己最后还把心栽进去了。

陈萍萍留在我身边，会有很多危险。

我猛地抬起头，师父这是应了的意思么……一瞬间，我只觉得春暖花开。

#叶水悠我不怕，我只要师父。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总要和师父一起的。况且……况且我的身手师父是知道的。

陈萍萍轻轻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调笑道。

陈萍萍我可不知道悠悠身手如何了，又何时成了移花宫的首领，嗯？

我撑着轮椅扶手，支起身子，从师父怀里起来，跟着师父这么多年了，自然知道他没有怪我隐瞒。我一五一十地都告诉着师父。

#叶水悠师父没问嘛~师父若想知道，自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身手么，五竹叔说除了四大宗师和他，这世间应该没人能留出我，四顾剑上次说是九品上上。嗯……移花宫，我十年前建立的情报组织，然后……越弄越大，如今也算得上江湖上最大的情报……

我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一只手指堵住。嗯？陈萍萍瞧着絮絮叨叨的悠悠，好笑地堵住了悠悠的小嘴，她这么说下去，一个晚上也说不完。

陈萍萍不用都和我说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别让我担心。

我盯着温和地笑着的师父，攥住他放在我唇上的手指，站起身，只觉得似是被蛊惑了一般，轻轻弯下腰，凑近师父的嘴角，轻轻留下一吻，或许也谈不上吻，只是轻轻触了一下。然后直起身忐忑地看着师父，是这样的吧，我曾经见邀月娘亲这么亲过昏迷的燕南天。

陈萍萍愣住了，只觉得唇角一温。他回过神，就看见脸蛋红扑扑的悠悠直愣愣地站着，小姑娘今天怎的越发傻了。他拽了下悠悠的手，见小姑娘顺着他的力道蹲下身子。他的手指划过悠悠清秀的脸庞，轻轻在小姑娘的眼睑处留下一吻，算是回应。陈萍萍饶有兴趣地看着更愣了的悠悠，瞧了眼已经擦黑的天空。

陈萍萍时间不早了，推我回去休息。明儿一早我们一起回京都。

师父的声音总算唤回了我的魂儿。师父刚刚亲我了，是么，是么？！我轻轻抱了一下师父，笑眯眯地推着师父回了房间。

#叶水悠师父可是应了？

陈萍萍咳……先回去休息。

#叶水悠师父~师父~

陈萍萍多大了还撒娇，你这儿样子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别人……

……

这两天我也累得不清，我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师父他们已经收拾好了，整顿完毕准备出发了，我急忙跟着师父上了马车。

#叶水悠师父可是要回京都，怎么这么赶？

陈萍萍瞧着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悠悠，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陈萍萍陛下马上到京了，我们可不能比陛下慢啊。还困吗，困的话再睡一会儿。

我摇摇头，熟练地从马车里的暗格拿出些枣子和点心。

#叶水悠不睡了，我陪师父。

陈萍萍瞧着歪在一边看杂记的悠悠，却想起这近两个月来小姑娘的大胆行事。

陈萍萍这段时间可都还好？你也是胆子大，宗师之战岂是你能瞎掺和的！

我眨眨眼，合上书，才想起来师父说的是大东山山顶之事。我心虚地往师父边上移了移，把头靠在师父肩上。

#叶水悠咳咳……那不是好奇么，况且，如果不是这次，我也没想到宫里最神秘的那位大宗师竟然是……

陈萍萍用一根手指按住悠悠的嘴唇，阻止她接下来的两个字。

陈萍萍有些事儿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我把师父的手轻轻拿下来，放在自己手心里包裹起来，点点头。然后抬起头盯着师父的眼睛，师父的眼睛很好看，像星空的颜色，里面似乎蕴含着无尽星辰，轻而易举就让我沉迷其中。

#叶水悠师父说的是……不论师父想做什么，我总是站在师父一边的。

陈萍萍抽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秀发没有说话，他知道悠悠的意思，只是他舍不得把她卷进来，又怎么舍得让她背负着……

因为赶时间，不过一天多的时间，我们就到了京都。还未做停留，师父就直接入宫了。我在城中闲逛着，街上一如既往地热闹。环视着熟悉的京都，却又觉得陌生，这一场叛乱，一场清剿，又为这座城池平添了多少血腥。我走到监察院，在门口，默念了一遍面前石碑上的话，盯着上面的落款：叶轻眉。

突然，我觉得肩膀被拍了下。

范闲哟，想什么呢？

我转头看见一身蓝衣的范闲，瞧着气色还不错，我下巴微微一抬。

#叶水悠看我们娘亲留下的话。 我有时候在想，你说，她是否有后悔过选择那个人？

后悔选择了我们这位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陛下。

范闲沉默了一下，子不语父过，但是他心里总是存着一个疙瘩。

范闲兴许有的吧。至少，这句话，老娘应该没后悔过。嗯……李云睿和太子都死了，都是自尽。

我默然，还未进城我就知道了消息的，这样的结局也是必然。眼见气氛有些沉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去了一间茶馆，要了个包间，边吃点心边聊。

#叶水悠陛下今日归来，你怎么没进宫？

范闲顺势揭过刚刚的话题。

范闲我刚从宫里出来的好不好。对了，陛下还问起你呢，说你又没影儿了，也不知道述职。你离开京都这两天去哪儿了？

我挑眉，他会不知道?

#叶水悠陛下那边儿你不用管，他早就习惯了，话说，我在京都近二十年，进宫的次数都没有你这三四年多。我离开京都就去找师父了。

范闲唉~重色轻弟啊。你就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四面楚歌的京都！

我瞧着“可怜兮兮”的范闲，突然觉得手痒，想打人！

“砰！”

#叶水悠哪里有说的那么严重，阿九他们不是人么，而且我也是瞧见了叶家在叛军里才放心离开的。

范闲疼疼……老姐，你怎么知道叶家……哦，我知道了，叶流云？

我点点头，把他离开大东山后，大东山山顶发生的都详细告诉他了。

范闲只觉得心中一寒，虽然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但是还是为陛下的心机手段，深谋远虑而心颤。他已经不知道此事究竟是陛下和李云睿、太子、二皇子的博弈，还是为了铲除北齐东夷大宗师。他想起……大东山上陛下和他的对话，他不知道陛下那些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还有在这件事儿中看似一直未出手的陈萍萍，这件事儿究竟有多少是他推波助澜的，他真的仅仅是在配合陛下布置这么简单么，那荆戈和秦家怎么解释……范闲只觉得一阵头疼。

范闲老姐~我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乱的很！陈萍……陈院长和陛下……你准备怎么办？我都能想明白的事儿，陛下肯定早想明白了！

范闲难得的吞吞吐吐。他的话模模糊糊，我确是听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