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真假突围

范闲伸爪朝我打了声招呼。

范闲哟~老姐来了呀~

我点点头，仔细打量了下他，瞧着气色还不错，就是苦着个脸，整张脸都扭在一起了。

叶水悠你江南的事儿都办完了？

范闲嗯~对了，陛下怎么想起来去大东山祭祀了呢？而且还指名让我跟着去啊。

我摇摇头，讲真，我也搞不明白这皇帝的脑回路。我把刚刚收到的消息递给他，范闲接过，看着纸条上的几行字，惊讶地站起身。

范闲这……这是真的？！苦荷和四顾剑都来了南庆，他们要做什么！为什么监察院没有查到？

叶水悠不知道，大宗师的踪迹不好查，我也就是能查到他们进入南庆边境，至于具体位置不知道。对了，朵朵和十三郎呢？

范闲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在院子里转了几圈。

范闲老姐，这……不行，我得和陛下说下……

我打断他的话。

叶水悠等会儿！你能劝住陛下么，而且你觉得要出状况能逃过他眼睛？怎么，你担心苦荷和四顾剑是冲着陛下来的？

范闲对啊，不然我想不出两大宗师出动能有什么事情！

叶水悠诶诶，等会儿！陛下那里……呵，我不觉得他知道的比咱们少！

范闲挠挠头。

范闲可……那个，毕竟是咱爹啊。

我翻了个白眼，真不巧，我真的不是很想认这个爹。

叶水悠你觉得陛下像是那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的人吗，而且他身边还有洪公公和虎卫。再不济，还有我呢。

……

我和范闲聊了许久，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毕竟大宗师诶~武力值爆表的那种，只能静观其变。接下来两天，我也没见陛下，只说是去四处逛逛，范闲顶替了我的位置，这几天一直和陛下待在一起，聊天解闷，亦或是护卫。

在临行的前一夜，陛下召见。

叶水悠臣女见过陛下。

庆帝瞧了眼两天没见到人影的水悠，挥挥手示意她起来，感慨道。

庆帝你还是老样子，朕不找你，从来不见你主动找朕。

叶水悠陛下事务繁忙，臣女不便打扰。

庆帝听着水悠滴水不漏四平八稳的回答，心里莫名多了一份火气。“啪”的一声，把案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

庆帝你！朕就不信你不知道你是朕的……

庆帝的话说一半，转过身背对着水悠。我心里一叹，他的意思我知道，只是有些话不能说出来，不是吗，而且……我不是范闲，我终究比范闲更无情些，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很明显，眼前这个人不是我在乎的范围内。

庆帝按下心中的火气，暗叹了一声，其实……他是真的想听这孩子叫他一声“父皇”的，他后宫佳丽无数，有四个皇子，却始终没有个公主。他，是真的想要个小公主，就像婉儿那样的，娇娇柔柔的，再带着些女孩儿的小任性，他可以一直宠着她，听她每天甜甜的撒娇，无忧无虑地在他的保护下嬉戏玩耍。

庆帝当初朕把你留在宫里就好了……

我看着庆帝的背影，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吐出一句话。良久，听见陛下平静地说道。

庆帝明日，你和范闲一道随我去大东山。

……

清晨，天刚刚微亮，陛下就带着百官往大东山，一路用了两天左右的时间才到了山脚。大东山大约海拔两千米左右，一面是海，一面是平原，如同巨人屹立在这片土地之上。大东山临海的一面是悬崖，光滑的如同一面镜子。

紧接着就是登山，万级台阶对于不少人是个挑战，我和洪公公一左一右在陛下的侧后方充当护卫，我们的外围是上百名虎卫，山脚是千余禁军。文武百官皆在陛下身后呈两列跟随。我侧眼用余光看了下陛下右下首的范闲，然后就是欣赏这沿途的风光，好吧，我承认我很无聊地在走神，我不是个好护卫-_-||

到了山顶，天已经擦黑。陛下把范闲叫到身前，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进庙做了些什么。我只是抬眼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神庙，神么，这种东西我不信，哪怕我历经三世，离奇古怪，我从未想过求得神佛庇佑。夜色降临，陛下和范闲出来了，至于他们谈了什么，我不好奇，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突然，山脚一只火箭擦亮了夜空，敌袭，我没有什么惊讶，反而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是燕小乙的征北大营的人，燕小乙死了，他的军权倒是给了他儿子，千余射手，真是好大的手笔，想来虎父无犬子，燕小乙的儿子怕也不是个简单的。还有东夷城么，唔，这个也没什么意外，只是四顾剑呢？还有苦荷人呢？

突然我似乎感觉到什么，视线转移到远处的海平面上，海上飘荡着一叶小舟，海风凛冽，那小舟确实如履平面，依着我的视力，自然瞧的清小舟上的人，叶流云？果然人如其名，白云悠悠，只是来者不善的样子。

庆帝水悠，你和范闲一起走。

我听见陛下叫了声我的名字，回过神来，刚刚陛下和范闲的对话我也听清了，不就是准备让范闲带着行玺和陛下亲笔信从悬崖突围么，只是……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范闲。

叶水悠陛下，您该不会觉得臣女跟他一样也有着攀岩绝壁的本事吧。

范闲老姐！你……

陛下尚未说话，范闲扯着我的胳膊，着急地说。

庆帝叶水悠！这是朕的命令！

我盯着眼前的陛下，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大胆地盯着他，月色下，他的眼睛里包含着许许多多的复杂情绪，可惜，我一种都看不懂，或者说，我不想去看懂。半晌后，我缓缓吐出一口气。

叶水悠绝壁难行，两人容易暴露行踪。我下山突围，扰乱山下叛军。

范闲不同意，尽管知道这是个好法子，但是山下叛军千余人，还有东夷城的高手！这比他从绝壁下去还难。

范闲这太危险了！

庆帝不语，他手抓着我的肩膀，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我。这么近的距离，让我很不适应，我撇开头，不与他对视。庆帝低声说道。

庆帝你下山直奔京都，陈萍萍在京都会护你安全的！

我没有作声，师父那边我已是安排好人了，京都会乱，但是不至于威胁到师父的安危，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如果移花宫连这个还保证不了，我这十余年也就白活了。庆帝似乎也没准备等待我的回答，他放开我的肩膀，挥了挥手。范闲趁着月色被乌云遮挡，从悬崖消失了，我回身，从来时的山路向山下走。

我没有掩藏行踪，一席黑衣，一柄长剑，招摇地从石阶一节一节地向下走。快行至山脚处，一阵箭雨突至，我一手挥着剑鞘，打落所有近身的箭羽，一边按着不变的速度地继续下山。大约是知道箭雨于我无用，又或者被我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石阶左右的山林里冒出一个个黑色的人影拦在了我的前后左右。我歪歪头，这几日和陛下一起，总觉得心里窝着些什么不爽的东西，其实，我就是想下山发泄一下而已。

没有人说话，一切就像是个默剧。我拔剑，寒光映着这群人面无表情的神色，几乎同时，十几柄刀剑向我刺来，我身形一闪，就到了一个刺客身后，纤细的脖颈一道血痕，预示着一个生命的离去，然后，下一个人。我突然想起曾经教我杀人的影子，他曾经和师父说，我是天生的杀手！我倒是不知道哪里给他这种感觉。我就这么一边走神一边不停地收割人命，大约杀了二十几个人。前方一道剑气直劈过来，我收回思路，侧身一避，这剑气倒是熟悉，只是比东夷城那时候的弱了些。我停下脚步，瞧着路中央的中年男子。

叶水悠云之澜。

说来，我和这云之澜倒是有过一面之缘，数年前去剑庐挑战便遇见了。

万年龙套（云之澜）是你，想不到突围的是你，我还以为会是那个范闲！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陈述了另外一个事实。

叶水悠你打不过我。

这倒不是大话，九品上的这几位，一对一，都不是我的对手。

万年龙套（云之澜）我知道。师父说过，你要下山，我们不必拦。

听了这话，我挑挑眉。

叶水悠是么，可惜了，我没准备下山。

话音刚落，一柄钢枪直刺过来，我提气向后一步退去。是一个一身黑衣带着个面具的人，要不是他身手这般直来直去，我倒是险些认成了影子。这人的枪我倒是认识，是……上杉虎？好吧，不过他一个北齐大将军带着南庆征北大营的兵，一时之间好多槽点没处吐哦！云之澜也出手了。我提剑和他们二人纠缠在了一起，山路狭窄，我们三人斗在一处，刀光剑影的，好好的石阶不一会儿就变得惨不忍睹了。

叶水悠二打一啊，欺负我个弱女子！

上杉虎和云之澜瞧着在他们二人合攻之下还有余力调侃的女子，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他们怕是对“弱女子”这三个字要重新认识一下哦！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我见天已经微微亮了，抽剑后退到距离他们二十步远的地方站定。我收起剑，笑眯眯地瞧着面前两人，云之澜还稍微好些，上杉虎的衣裳么，比布条差不了多少。其实我也没准备杀他们两个，只是拖延下时间。

叶水悠我的任务完成了哟，告诉你们个好消息，范闲带着行玺和陛下旨意从悬崖突围了，对，就是那个绝壁。所以说啊，就是陛下死了，庆国乱也不会乱到哪里，真不知道你们来凑什么热闹，对了，苦荷大师和四顾剑前辈这个时间应该已经上崖顶和叶流云汇合了吧。

云之澜和上杉虎愣了一下，也明白过来。

万年龙套（云之澜）你是故意拖着我们两个的！

我没有理会他们两个，然后转身提气用轻功向山顶飞去。云之澜瞧着转瞬就不见人影的叶水悠，对身侧的黑衣男子说道。

万年龙套（云之澜）咳……师父的话不错，叶水悠果然是准大宗师水平了。

他面上虽说没有什么伤，但是实际上却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万年龙套（上杉虎）哼！南庆人果然都是狡诈的紧！

叶水悠，这个名字上杉虎早就听说过，南庆正九品女子高手，陈萍萍的弟子，却没半分消息知道她如今竟这般厉害了！

……

另一边的京都局势也越发紧张。当然，监察院内还好，毕竟这么些年，监察院的人都对最里面那个房间的老跛子有着无与伦比的信任，就算天塌了，他也有法子顶回去！

在小花圃里，陈萍萍悠然自得地浇着花，仿佛外面的风雨都不存在一般，他其实还是有点儿担心的，担心那个在大东山上的小丫头，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依着计划，她会和范闲一同撤离京都。陈萍萍侧脸瞧见刚刚走进来的言若海。

陈萍萍情况怎么样了？

言若海燕小乙的兵已经就位，东夷城的人已经潜入儋州。陛下上山祭祀，护卫的工作交给了范闲和郡主。

陈萍萍点点头，万事俱备，这次……成败与否全看天意了。至于陈萍萍希望谁成谁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