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子娑

夜半子时，白骨丛丛的乱坟岗再一次传出诡异歌声。那歌如哀如泣，甚是悲凉，令人不寒而栗。

西行二百米有一幻阵，阴气森森，毫无生气。若进了幻阵，从口入，便会看见那是一个偌大洞府，洞府中央停了一张血红棺椁风格的大床，四周挂满白骨，像极了西游中白骨夫人所住之地。

棺椁旁有一颇为现代风格的躺椅，躺椅旁立着一台音响，从里面传出来的音乐和外面乱坟岗所唱一般无二。再靠墙便是一排展示柜。柜子里不是别的，均是各种动物的眼珠。

躺椅上的你一边翻着手机一边和一旁正在忙碌的红衣灰发男子搭话：

元悦我每次来你这，都有一种唐僧进了白骨精老巢的悲催感。

男人长发及腰、长袍曳地，腰肢纤细，体态匀称，称得上是个背影杀手。他轻轻笑说：

子娑那么这位圣僧，可做好了普渡众生的准备？

那声音入骨而酥，娇媚销魂、慵懒邪魅，时常让你嫉妒得牙痒痒：

元悦我哪有普渡众生的本事，渡你一个就够我受了，一会儿下手轻点，我最近特别怕疼。另外，你能把那音响关一下吗，或者换个阳间听的曲子，就这么一首歌听了大半年，你不腻吗？

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勾人摄魄的面容，配上灰白的头发，显得越发妖艳诡异。他的手里捧着一个小托盘，里面盛着一把小刀、一卷纱布和一瓶医用酒精。

子娑难得有人类专为我写曲子，喜欢都来不及，怎会觉得腻？

男人把托盘放在一旁，坐于躺椅旁的圆凳上。

你的眼睛未曾离开手机屏幕，只习以为常地递给他自己的左臂，任由他给自己擦拭酒精。

元悦少自恋，人类不过是喜欢那种猎奇故事，大多是叶公好龙而已，你信不信你若化了原形去飞一圈，一准能吓死好几个……嘶……呃……死鸟！你倒是告诉我一声啊……

子娑谁叫你打进门就死盯着你的手机，倒没见你多看我一眼，疼死你也是活该。

男人慢条斯理地用镊子将刚刚从你的臂上剃下来的一小块肉放置在瓷盘里，这才捏起纱布去为你止血。

元悦你个死鸟，你故意的…

活生生被剜了一块肉，你只觉得全身的痛觉神经都跟着跳跃，额头瞬间溢出冷汗，右手的手机被无情地摔在毛毯子上。

他修长的手指覆了上去，方才还血淋淋、几露白骨的地方瞬间结了痂。他又漫不经心说：

子娑剜肉而已，又没剜你眼睛，至于叫的那么凄厉？不过反正你这双眼睛也不是用来看我的，不如趁早剜了算了。

你终于长呼一口气，刚才的剜肉之痛甚至让你疼出了哭腔

元悦我看你了，我都看你半天了，是你背对着我好吗，你怎么这么无赖？

子娑是吗？

男人缠好了纱布凑近了些

子娑小月儿，那你说我今天好不好看？

元悦……好看好看，你最好看行吗？

你欲哭无泪，只能低声骂他一句

元悦罗傻鸟，你个变态！

子娑别叫我傻鸟，我没有名字吗

元悦……子娑大美女，你最美了好不好

男人颇为尴尬地僵了一下，然后绕到你头顶

子娑闭眼

子娑便是当年黎钊带回去的小灰鸟，当年它妄图偷取轮回晷但却忘记了圣器天生与它相克，故被圣气打回原形。但它仍然不死心，一路尾随着怀揣轮回晷的黎钊，最后因天寒地冻从树上掉下来被黎钊所救。

如今三千年时光飞逝，它已修炼得可以任意化形蛊惑人心，然后趁其不备，吞掉他们的眼珠。

子娑轻轻拂过你的脸，那一道骇人长疤顷刻变得光滑平整，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子娑你真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元悦不，你最完美的作品应该是你自己，男身则妖媚众生，女身则风华绝代

元悦除了智商低点、法术鸡肋点、战斗力基本为零，剩下的我还是挺嫉妒你的。

子娑一巴掌轻拍在你额头上

子娑嫉妒我什么，我煞费苦心教了你七八年媚术，就教出来你这么个东西？你看看你现在哪比得上当年一成姿色？学的那些都被你拌饭吃了吗？

元悦你个死鸟！

你张牙舞爪坐起来：

元悦什么媚术，明明就你那些老掉牙的套路，当年欺负我年纪小就来诓我，现在你还好意思觍着脸与我提？

子娑你管是什么，到底有用不就行了？

子娑没好气的瞪着你，当年明明是你自己要学，现在倒是嫌鸡肋，到哪说理去？

元悦有用什么呀，还不是对手太傻才被你那不入流的手段唬住，要换成沈巍你试试，分分钟斩魂刀伺候。

你剜了它一眼，转身坐到子娑床上

元悦让你帮我打听的旗袍店有头绪了吗？

子娑“嗯”了一声，捏起瓷盘里那块肉，一点一点塞进一个白瓷瓶里，不过一瞬，白瓷瓶里便溢出流光溢彩的能量——正是轮回晷的些许圣气。

元悦你明明用不上这些，还总收集它做什么？

子娑若我不在你身上取点什么，你那疑神疑鬼的性子会放心我给你医脸？

子娑反正这些圣气留着也不占地方，现在用不上不代表以后没用，等我大限将至那天说不定还能指着这些延年益寿。

子娑我为长生修炼，你是为了你自己的容貌，互相利用罢了，如此你我之间才能互不相欠、毫无羁绊。

元悦嗯，有道理

你掀开被子，敏捷地脱了长袖，仅剩一件背心的你钻到被子里乖乖躺好长叹一声

元悦啊，真舒服！好久没有这样放空自己了。

子娑仔细擦干净瓶边血丝

子娑诸苦所因,贪欲为本;若灭贪欲,无所依止。

元悦好好的法华经从你一魔物嘴里说出来真别扭，一点禅意都没听出来。

你从被子里拱出一颗头说

元悦对了，我最近新认识了一个朋友，是个俗家和尚，要不要我介绍你认识，顺便你俩还能一起探讨个佛经什么的。

子娑忙着整理手边用具，倒也没回头看

子娑你不如直接让他把我收了，以后你耳根子就清净了是吗？

元悦如果收了你算是功德一件，我想我确实应该考虑一下。

子娑缓缓收起托盘，似有所思

子娑确实不错，世间少我一个也没什么要紧，只不过百年之后你的脸……不，是你整个人怕是要干缩成埃及法老了。

元悦嘁，就能拿这个吓我。

元悦近日特调处的弦绷得紧，你可别顶风作案，若实在忍不住，也千万别闹出人命。

子娑怎么，担心我？

子娑笑眼弯弯，继续洗着刀上残血

子娑你若怕我伤人，那不如让我吃了你罢？

元悦吃我？可以，等我的肉身被你吃个干净，魂魄无处去，我就天天跟着你。你魅惑人心我就去给你捣乱，你剜人双目我就去特调处告你状……反正阎王不收我，咱俩就互相折磨直到你饿死，你看这买卖划算吗？

子娑把托盘擦干，咬牙切齿

子娑当初我就不该带你回来，就该看你成了干尸躺在市博物馆里供人观赏。

元悦……哎呀，你看你怎么不禁逗呢，小娑娑，小宝贝，你那么好怎么会忍心抛弃我呢？

你自知理亏，赶紧好言哄着，你拍拍身旁的被子

元悦小娑娑，你不过来睡吗？你不过来我就不给你留地方了。

子娑轻皱眉头，思考你说的“过来睡”是什么意思，然后他一转身直瞪大了双眼

子娑你你你你你怎么睡我床上？今晚你要在我这睡？跟我一起？

你轻咬嘴唇，装出一副可怜样：

元悦不然呢？夜半三更的外面那么冷你要让我自己走回去吗？人家那么怕冷，路又远，半路万一有人对我不轨怎么办？我想你那么体贴，总不会介意让我挤一挤吧？

子娑可你一姑娘家……

子娑噤了声，险些说漏嘴。

元悦说的像你不是一样？

你一脸莫名其妙

元悦你以为你天天化男身你就真变性了？给你厉害坏了，快点过来睡觉，姐姐明天还要上班呢。

子娑的脸蹭的一下又红了，真不知道自己这母鸟的假身份还得装到什么时候？不过幸亏你以为他是母的，才肯与他敞开心扉、无话不谈。

但是同床共枕，有点太难为鸟了吧。

子娑我、我……

元悦你个母鸟害羞什么？又不是没睡过，怎么越老脸皮还越薄了？

子娑没、没有啊…

元悦那就快来呀，记得把灯和音响关了，有光我睡不着。

翻了个身，语气温柔且不容许拒绝：

元悦小宝贝，记得上床之前变回女身，要不然我会打你哦。

子娑磨磨蹭蹭地挪到床边，不知不觉已幻化成了一个妖娆女子，依旧着红衣、披灰发。他掀起被子一角，慢吞吞地厚着脸皮钻了进去。

子娑其、其实你何必在乎男身女身，反正都是我化的，还不都一样？

元悦那怎么能一样，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除非我疯了。

你说完就后悔了，脑子里突然想起来那天的鬼面，那般魅惑人心险些让你没把持住……不过谁知道那股子害羞劲儿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总之那日只是一时意乱情迷，冲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