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
浣衣记得,那几天爹都不在家,娘一直躲在家里哭,还有,还有……
家里来了一个道士。
“夫人莫要再伤心了,令郎虽是不幸之人,被他人下了诅咒,但是这诅咒也不是没有办法的,我给你指一个高人,你去把他请来做法,令郎就有救了,不过这高人不好请,还需夫人用心了。”那道士甩甩拂尘,留下纸条便走了。
爹回来了,浣衣听到爹娘一直在吵。
浣衣在琴房里练琴,浣生就坐在旁边,爹娘请来了一个琴师,教浣衣弹琴。浣生也就坐在旁边听着。
其实浣衣的琴艺够好了,基本上就是与琴师一起教浣生弹琴。浣生练的是和浣衣一样的谱子,是琴师的密曲。
浣衣坐在房间里,心里却是听着爹娘的谈话。
前日,琴师死了。
“你这个扫把星,收个孩子还收这样的,琴师不过才教了一年的琴人就没了,鬼知道什么时候该我们。”浣父很生气。
“还不是你,做梦都想要给儿子,自己又没本事!”浣母微眯了眯眼睛,也生气了,“去找那位高人吧。”
“诶,报应啊。”
过了两年。
浣衣11岁,浣生7岁,卫淇12岁。
“小生,你高兴吗?高人请来了,你有救了!”浣衣兴奋地对浣生说。
“姐姐,我怕。”
两年,这高人请了两年。浣家没少搭进去钱财。
原本浣家过得还算可以,六年前总算把自家生意做大了,做大了后给自家女儿招了老师学琴。浣衣也是争气,学了三年招来了殷琴师,琴师看重了她的天赋,亲自教她,顺便教了浣生。教了一年,琴师就莫名其妙地死了,还来了个道士。
道士说看到浣家有不祥之兆,浣生就是那灾星。他是被上天诅咒的人,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都会遭到报应。
为了救浣生,请了两年高人,终于请到了。
这两年浣家几乎把半个家都送给了那位高人。
高人亲自为浣家作法,说这法阵要作六六三十六次,一月一次。
此后,高人便每月都来。每次来都要浣家送各种珠宝金银,还要好生伺候着。
浣衣听到爹娘叹气,说家里没钱了,可才撑过了14次法事。
为了做完所有法事,浣家卖掉了良田豪宅,遣退了所有下人家丁,浣父更加努力地奔波赚钱,而浣衣浣生也遣退了老师,改由浣衣教浣生。
一日,浣母倒下了。
撑过了25场法事,浣母终于受不了了,她病了。
浣母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这一定是报应,因为她夺走了别人的儿子,所以老天爷就这样报复她。
浣衣带着浣生来看她。
一看到浣生,浣母就哭了,抱着浣生哭,浣生不让他抱,这让她哭得更凶了。
“你看我养了你九年,连抱都不让我抱。”浣母微微一笑,可眼里的伤心却瞒不过别人。
浣母让人给浣父带信,让他快点回来。
浣衣清楚地记得,再过两天就是元宵节了。
她正在房间里给浣生弹琴,卫淇慌慌张张地进来,抓起她就往外跑。
路上卫淇好像和她说了些什么,不过她忘记了,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浣衣看到卫家门外围了很多人,叽叽喳喳地在说些什么。
“浑身是血啊……”
“肯定会死了……”
“那可不,都那样了……”
“我看啊,不死也要断掉腿少条胳膊……”
“啧啧啧……”
卫淇不管院外的人,直接拉着浣衣的手跑进了房间。
“娘,我把浣衣带来了。”卫淇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浣衣看着床上的人,是自己的父亲。浣衣有点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背起浣父从后门离开,往自己家走。卫淇跟在她后面,帮她扶着浣父,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回了家。
浣衣把浣父交给了浣母,自己走回了房间,浣生还坐在琴前。
“小生,爹出事了,卫姨告诉我是在外面被别人打了。”
“伤得很重,还没醒……”
浣衣有点语无伦次,但她知道她不能垮,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父亲伤了,母亲病了。
可是浣生没有反应,他还是咯咯咯地笑,欢喜地跑向浣衣。浣衣没有动,就在浣生跑到她跟前的时候,卫淇一把推开浣生。
“浣生!你个灾星!你给我离衣衣远点!”卫淇朝浣生大吼。
浣衣转头,几乎是本能,她的手甩了过去,朝卫淇吼道:“别碰他!”
这一掌毫不留情,“啪”的一声很响,三个人都被吓到了,包括浣衣自己。
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打了卫淇,她今年13,还有两年就可以嫁人了,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卫淇。
卫淇脸很白,五个手指印,很快清晰地浮出来了,嗫嚅道:“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浣衣眼圈红了:“他是我弟弟。”话里带着哭腔。
浣生眼一弯,抿着嘴笑了,似乎很高兴,他爬起来牵起浣衣的手。
卫淇失魂一样地跑了出去,他想,娘说的是对的,浣生是个灾星,是他让浣衣和自己作对的。
“浣生是个没感情的人,不值得你对他这么好!”卫淇留下一句话,再也没有回头。
浣衣说过的,要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最好的那种,可是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