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韶华易逝，深情难书（七）

自武林大会生了风波，青松与傅玉书在断念崖对峙，将章雨韶推下山崖趁乱逃走后，青松便如同人间蒸发，一夜之间在江湖绝迹，连他的大本营崇真道观都没有回去。

没人知道青松是死是活，活着又会藏身何处，但混迹江湖多年的傅玉书清楚，江湖上有一个人，可以助他揪出青松。

此人便是平日看似无心参与争斗，但早已将自己的情报机构遍布武林的范阳公子王龙客。

傅玉书选择来到王龙客的府邸登门拜访。而这一切，似乎都在王龙客的意料之中。

“不知今日的风怎么如此顺势，将昔日的武林盟主傅玉书也吹到我这儿来了。”傅玉书进门时，王龙客正在书房挥洒着笔墨镌刻自己独门的书法。

“公子说笑了，你也知是昔日，往事如云烟，不必再提。”傅玉书将自己的斗笠和外袍解下，置于一边。

“呵呵，不叫你武林盟主，那叫你一声谷主吧，怎么说你也是逍遥谷名门出身，这点尊敬我王龙客还是有的。”王龙客抬起头看了傅玉书一眼，手上写字的动作并未随之停滞。

“随你尽兴，这些虚名我已经不再在乎。你知道的，我此行来的目的……”傅玉书刻意拉长了尾音。

“我当然知道，你不在乎虚名，你在乎的是，青松现在在哪儿。”王龙客终于将自己的书法写完，缓缓地将手中握着的上好狼毫轻轻放下，随即正视着眼前不掩戾气的来人，目光炯炯:“傅谷主瞧我这幅字画如何？在你眼中能否卖个好价钱？”

“王公子的书法刚劲有力，入木三分，豪迈中不失细致，笔墨造诣可见一斑。我傅玉书不才，却也看得出字画的珍贵。”傅玉书不紧不慢地接了话。

空气中有瞬间的沉默，但这种无声的默契并没有持续多久。

“说吧，让我知道青松的下落，你想要我拿什么来换？武林盟主之位，够不够？”傅玉书索性开门见山，在他眼里，报仇的意义已经超过世俗杂务。虽然已经阔别江湖三年，青松也曾经差点篡位，但实质上武林盟主的掌印和实权还在傅玉书手里，这点，熟悉各路情报的王龙客不会不清楚。

“哈哈哈”，王龙客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几声，接着开口道:“傅谷主果真一代豪杰，是个识货之人呐，那我王某人便和你做下这笔交易。”

王龙客收起笑意，从案台旁边的一筒卷轴中，看似随意地抽出其中一副并不起眼的字画，递给了傅玉书:“这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傅玉书接过卷起的字画，便也掏出袖口中藏着的武林盟主的掌印，置于王龙客身前:“有劳了。”

“傅谷主不打开看看？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作假诓你？”王龙客不声不响地收起傅玉书递来的掌印，故意戏谑地摇摇手中薄扇。

“无碍，王公子乃人中龙凤，这点信用还是有的，我在这提前恭喜未来的武林盟主了。”傅玉书的嘴角，也勾着云淡风轻的笑。

两人言笑晏晏的你来我往下，涌动着强者对话间的惺惺相惜。

与王龙客达成交易的傅玉书并没有多作停留，很快带着他想要的东西离开了王龙客的府邸。王龙客自然也不会虚以委蛇地做些客套的把式，而是开始决定筹谋接手武林盟主一位的事。

“王龙客，你抱负不小呀。”在傅玉书走后，从屋檐上飞身跃下的梦珂已经抱着剑踏进了王龙客的书房。

“你知道的，行走江湖，我从不吃亏。既然傅谷主有如此诚意，我为什么要拒绝呢？”王龙客不以为然，自顾自地摇曳着扇子。

“你想做武林盟主，那你还服朝廷的管教么？我记得，你可还是范阳节度使呢，虽说是闲差，但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梦珂以审视的姿态打量着坐在案台后的王龙客。

“我是范阳节度使没错，但我更重要的身份，是二皇子麾下的得力干将吧，你说呢？女神捕？”王龙客噘着嘴，不可置否。

“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好。既然同为二皇子办事，我希望你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江湖再大，也终归在朝廷的管辖内。”梦珂有意敲打，她知道心高气傲的王龙客是听得懂话中深意的。

“梦珂姑娘，你多虑了。我王龙客不过是期望得到更有权势的位置，更好地为二皇子效力而已。”王龙客自然听得懂梦珂言外之意。

“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扰你继续筹谋你的武林大业了，告辞。”梦珂运起轻功，很快消失在这座府邸里，声响轻微得仿佛从未来过。

只是雁过不可能无痕，方才还面带笑意的王龙客此刻已经收起薄扇，脸上也早已不复平日的谈笑模样。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二皇子还未成事，你一介手下就敢这么跟我说话，是我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你们忘了拉拢我的目的。人道帝王心术了无情，果真如此。只是我王龙客绝不是那一味被牵着走的走狗，我绝不做任人刀俎的鱼肉，哼！”王龙客一时有些忿忿，但还顾着自己的公子风范，没有太过发作，很快平静下来:“武林盟主，江湖至尊，终归是我王龙客的囊中之物。”望着与傅玉书交易得到的象征着武林最高位置的掌印，方才还有些气躁的王龙客又重新绽开了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每个人在冥冥中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就像此时藏匿于城郊灵隐寺的青松，也不会知道自己即将迎来别人为他打点好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