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韶华易逝，深情难书（六）

“是你？”杜镜一眼认出了对面的女子是被自己救下过的那位重伤的姑娘，阿宝自然也能联想到眼前眉目如画气质儒雅的少年郎是老夫妇对自己描述过的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救命恩人。

“姑娘，你认识我？”杜镜心想自己认出她来不奇怪，但是他记得这女子只是朦胧间看了他一眼便再度不省人事，难道是那一眼让她记住了自己？

“哦，我不认识你。”阿宝突然生出一股狡黠的小儿女心思，想逗逗眼前这个儒雅正经的男子。

“那姑娘方才？……”杜镜疑惑了，认不出自己的话又怎么会问自己呢？

“没什么，方才只是认错了人，只因公子长得很像我一位故友而已。”阿宝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是这样……”杜镜不知为何自己有股说不出的失落。他心想，既然这女子没有认出来自己，那自己也没必要主动上赶着认领好人。

而他对面的阿宝想的却是，一来自己还想确定救了自己的人是不是他，二来自己想摸清这位救命恩人的品性。阿宝觉得自己似乎天生地对凡人有种不信任感。

“毕竟，我是个有恩必报有仇必究的人。”阿宝内心喃喃自语。有恩必报有仇必究……这几个字似乎特别熟悉，仿佛自己性格就是生来如此，又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是这么个性格，此刻的阿宝感觉脑袋有些发胀。

杜镜有那么一瞬间难以言明的失落，但这种思绪没有牵绊他太久，心地善良的他还没有忘了要摆平那个登徒子的事情，遂转过身去:“我告诉你，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今日在大街上调戏民女，有伤风化，我杜镜一介正直之人，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欲调戏阿宝的猥琐男没想到眼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还有这样的一面，一时有些被震住，但是又不甘心落了面子:“你谁啊，我管你杜啊镜啊的，你坏老子好事你就是找打！”猥琐男正想挣脱杜镜的手，突然感觉背后腰上传来一阵痛意，不禁叫出了声:“哎哟，疼死我了！”

隐在人群里的芊芊正将刚才悄悄射出去的竹叶收回自己手中，得意地感叹着:“刚好路过，试试效果，师父给的醉青竹果然好用，有了这宝物就算我在人间不使用法术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嘿嘿，今日拿你这个满脸横肉的登徒子开刀，碰上本姑娘你只能怪自己倒霉咯。”

芊芊得意地哼了一声，扭头就看到墨垠正盯着自己，霎时站在原地有点怔怔。

“姑娘，墨某每次碰到你，似乎都特别有趣，我实在是好奇，你是什么身份？”墨垠开口饶有兴趣地问道。

“墨公子，我想我们不熟吧，我还没必要向你交待我的来历。”芊芊时刻谨记着师父的教诲，低调行事。

“哦，是吗，我只是觉得，姑娘颇有本领，想来应该出师不凡，希望改日有机会，在下能与你切磋切磋。”墨垠抱着手中剑，神情自若。芊芊不告诉他身份，显然在他的预料之中。

“切磋什么啊，我很忙，我没空，先告辞了，后会有期啊。”芊芊不愿多逗留，急匆匆地扔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这个金光，不愧是当年的玄心宗主啊，转世了还是这样气势镇人，在他面前我就连撒谎都有点脸红，不行，我绝不能暴露师父和我的身份，师父说了，在人间务必低调行事，我得遵循师父教诲。”芊芊一边离开一边感叹道。

秦悠对他们的对话感到一头雾水，而墨垠依然抱着剑站在原地，盯着芊芊离去的身影，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沉默不语。

“墨垠，你怎么总是奇奇怪怪的，我都听不懂你和刚刚那个女子在讲什么。”秦悠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没什么”，墨垠回过神来，“走吧，我们还要去把章姑娘找回来，我答应了她爹要将她平安送回章府。”

说完，两人也一同离开了。

猥琐男因为受到醉青竹的攻击感觉腹背疼痛难忍，不想在街市上出洋相，骂骂咧咧几句便带着小厮离开了。杜镜侠义救美之举则被过往的百姓称赞，让甚少出风头的杜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位公子，多谢你出手救了我，要不然我可能真的要被那登徒子给欺负了。”阿宝眨着柔情似水的双眸，看着杜镜。表面情意绵绵，实则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一种本能的审视。

“小事一桩，姑娘不必言谢。今日就算我不出现，想必也会有其他正直之人出手相助的，我杜镜只是恰好赶上罢了。对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姑娘做生意了。”说罢，杜镜作揖告辞。

老夫妇去集市采买物品还没有回到摊上，杜镜在众人的称赞声中优雅离开，围观的人群已经四散，只余清丽脱俗的女子在豆腐摊上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凡人，真是有趣。”阿宝不自觉地吐露出这么一句话，顿时有点被自己吓到，觉得自己想法真是异于常人，“为什么我总是喜欢说凡人呢，我自己不也是凡人吗？”阿宝觉得自己很奇怪，正欲深究，头突然又传来一阵疼痛，阿宝摇了摇头，不愿多想。

墨垠和秦悠还没有离开镇上去找人，就被出来寻找他们的汤园拉回了汤氏客栈。

从汤园的口中得知，没人想得到，在失踪了一天以后，傅玉书就这样把昏睡过去的御史千金章雨韶安然无恙地送回了章府，随即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众人一时无言，墨垠却有预感，傅玉书一定有着未完成的大事，想必此举是因为他不想将心上人牵扯进他的恩怨里，才选择自己背负一切。墨垠看得出来，青松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对傅玉书这个和自己长得极其相似但人生经历截然不同的男子，墨垠生出了三分敬意。

离开御史府后，走在长街上的傅玉书戴着一顶黑色斗笠，以此遮住自己异于常人的妖冶蓝发，此刻的傅玉书正一边走在路上一边回味着自己在对章雨韶点完睡穴后将她送回章府时，轻轻地印在她红唇上的一吻。傅玉书回想起来，不禁浅笑着摸摸自己的脸，吻心爱之人的那一刻，向来心志无坚不摧的自己也动情地滴落了热泪，那一幕，他想他会永生难忘。

“小雨，你是那么干净无暇的一个女孩子，是我傅玉书一生最爱的女人，我绝不会让我的黑暗和仇怨再许你承载半分，今生我不能长伴你身边，我有我必须要完成的使命，愿有来世，我们做一对平凡夫妻，再不分离。”

傅玉书恋恋不舍地收起最后的儿女情长，将温柔乡化作踌躇斗志，毅然决然踏上了复仇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