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韶华易逝，深情难书（一）

断念崖的风很大，底下是无底深渊。但这狂风从未吹灭傅玉书心中的仇恨，报仇的脚步也不会因悬崖峭壁的阻挠而停滞。

在崖下休养了三年，这三年来，傅玉书都在思索如何将万年断续花与自身内力融合，思索如何破解青松的一招一式，也时常在梦里上演手刃仇人的戏码。

当然，他的梦里，还会有一抹他最爱的倩影。

那是满心仇恨的傅玉书，心底深处唯一的柔软。

只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正因为清楚万年断续花的利弊，自觉命数将尽的傅玉书，不想再用儿女情长去耽误自己深爱的女人的一生。

再过三天，就是青松在崇真道观的道场上举办武林大会的日子。这对傅玉书来说，不失为一个复仇良机。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蛰伏了三年。

机会有限，人生苦短，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了。

随便找了间小客栈歇脚的傅玉书正怀着仇意彻夜难眠，而此时他心心念念的爱人，章家小姐章雨韶，日子同样不好过。

自从那日折返回集市上把墨垠错认成傅玉书，落寞的章雨韶失望一场，始觉春空，回府之后便染上了病气，郁郁寡欢，十分虚弱。

等待了三年以为迎来了曙光，却不想又是虚幻的过眼烟云，相思断肠之苦无人可出其右。

御史章铖心疼自己的掌上明珠多年来为情所困，甚至找来宫里的御医为自己的女儿望闻问切，只是来为章雨韶看过病的御医都是同样的回答:

这病，是最痛苦也最令人无可奈何的，心病。

而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终得心药医。

御医们相差无几的回答，让在朝廷里平步青云的章御史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想起答应自己早年亡故的发妻要好好照顾他们唯一的女儿雨韶，章铖比任何人都怕自己失言。

失去了发妻，他不能再失去此生唯一的牵挂。

望着缠绵病榻的女儿，章铖很是心疼。

但除了守在女儿床前细声安慰，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想，要不是女儿深爱傅玉书，他甚至恨不得手刃了傅玉书，但如今也只能一边握着女儿的手一边叹气，“你呀，真是像极了你那个倔性子的娘。傅玉书那小子有什么好，无非长相稍有颜色，身手利落了点，你是爹的宝贝女儿，天下好男儿千千万，难道我章铖的女儿还挑不到一个配得上自己的么？”

虚弱的章雨韶昏昏欲睡，一言不发。

但看她的神情，章铖也知道女儿必定不同意自己方才这番话，连外人都知晓章家小姐对失踪未婚夫的一片深情，他这个当爹的又怎会不知。

在房间里伺候着的柳絮看着自家小姐虚弱的样子，再看看老爷的满面忧色，思虑再三，还是上前开了口:“老爷，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章铖没什么耐心，但他知道柳絮自幼跟在女儿身边寸步不离地伺候，或许她比自己更懂得如何解决女儿的症结。

“老爷，是这样的，那日奴婢与小姐去集市上找一先生算命，我们离开后，小姐又想回去再算一卦，可好巧不巧的是，我们在街上遇上了一个怪人。”

“哦，怪人？说来听听。”

“要不是奴婢亲眼所见，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面容如此相似之人，简直就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你是说？那人长得像……”柳絮的话让心灰意冷的章铖突然觉得事情有了转机。

“没错，老爷，那人长得和小姐失踪的未婚夫——傅玉书，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难道不会是傅玉书那小子吗？”章铖显得有些激动。

“最初小姐也错认了，但那人的确不认识小姐，还说自己叫墨垠，而且他的同伴也证实了，他是第一次来到京城，还是前阵子在桐陵镇除魔有功的英雄少年呢。因此小姐才死心了，错认之后，小姐便更是满怀郁闷，所以一回来就病倒了。”

“墨垠？”，章铖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思绪回到前些天下朝以后官场的同僚们议论纷纷的画面:彼时大家都在看好这个因除魔有功而在京城扬名的英雄少年会被朝廷重用，而一直明里暗里较劲的大皇子与二皇子必定会想尽办法招纳这个不世出的英才，大皇子一派的兵部尚书独子赵南特意做戏却招贤未果，二皇子那边倒是不见有什么动静。有人说，二皇子比大皇子还沉得住气，更具有帝王之才，也有人说，大皇子手段雷厉风行，二皇子行事畏畏缩缩，注定成不了大器。

总之，各有各的阵营，便各有各的说法。

朝堂争斗，派系对立，向来如此。

深谙中庸之道的章铖懂得明哲自保的道理，也无心掺和朝堂派系之争，故不太发表自己的意见。

但此时的他，决心自己不能像在朝堂之上一样佛系，有必要去会一会这个柳絮嘴里和傅玉书长得一模一样的除魔少年墨垠。

握紧女儿的手，章铖心里悄然有了打算。